小连子一路牵着我,直到进了客栈也再没与我说话,跟掌柜要了一间房,待小二拎了热水进来后,他冲我扬头,示意我去洗漱。我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句话,转而安静的去了屏风后面洗漱。
我将自己洗干净后,小连子叫小二进来换了水,便也进去洗漱了。我百般聊赖的坐在床上,盯着旁边桌子上摆着的一盆兰花发呆,情不自禁间,我向前倾着身子,想要闻一闻这兰花的香气。
待鼻尖终于碰到兰花后,一股清香传进了我的鼻腔,与小连子身上香味很像,却又有些细微的不同之处。我失落的坐直了身子,鼻前仍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绕着,继续盯着它发呆。
过了不知多久,已经坐在我身旁的小连子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我如大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小连子脸上带着犹豫,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开口:“阿昕,有些事只能我自己来,若到了那日,我成了便罢,若败了,你就当从未与我有何渊源,安生做你的皇妃。”
听他说完,我心中有些复杂,果真,他日后定是要造反的,成了自是功成名就,不是君临天下便是加官进爵,可若是败了,那便是叛军,是诛九族,人人喊打的大罪。
见我未言语,小连子将我身子扳过来,正对着他:“你我不同,我本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而你身后,有年家,老老少少一百多口人,真到了那一天,便是败了,我此生能得阿昕倾情,已是无憾。”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扑簌往下掉,小连子将我揽进他怀里,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阿昕,你记不记得你九岁那年春天,年夫人带你去大灵寺上香,你当时甚是顽劣,带着琉郁琉婉跑到后山的小溪里玩水,还丢了帕子,可把年夫人急坏了,年大人跟宫里那位告了假就带着家仆来找,傍晚间找到你时,年夫人抱着你好一顿哭,年大人可是将你骂的狗血淋头的。”
小连子话音未落,我心中就已是击起千层波澜,那年我贪玩,在大灵寺后山溪中玩水这事儿倒是不少人知晓,但丢了帕子的事,可是连我爹娘都不知,这种事琉郁琉婉也不会出去胡说,除去我们三人外,便只有当时那个不知是谁家的小公子,约莫比我大不了一两岁,带着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厮,想要帮我捡落入溪中的帕子却因溪水流速太快未能捞起。
他是那个俊美的小公子?还是那个小厮?若说是那小公子,怎会入宫做宦臣。不等我理出个一二三,小连子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你十三岁那年年三十,和年将军一起出来逛夜集,人太多被挤散了,你就坐在那桥边等,等到了人都散去不少了,都未等到你大哥来寻你,你有些急了,眼里噙着泪又倔强的不肯哭出来,委委屈屈的坐在那,嘴里还嘟囔着。后来年大人带着你年将军寻来,原是年将军当时军中有事急召,竟将你忘了,后被年大人当着军中将士的面儿打的皮开肉绽。“
我震惊的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当时......你都在?”
“都在,从你九岁那年起,我便一直都在留意你。”小连子笑了笑,又将我摁到他怀里,抱得紧紧地:“我姓简,靖安王府出来的简玉连。”
“简玉连......”我呆愣的趴在他肩头喃喃道。
简家,是南国大族,简家先祖是南国开国功臣,和南国始祖皇帝更是以兄弟相称,南国开国后被封为靖安王,世袭罔替,永不降级。
这是南国至今唯一的世袭制异姓王,且简家世代守着南国的疆土,不折不扣的保皇党,简家站在顶端两百多年,多少简家男儿为国捐躯,却因着太过优异,还是抵不过帝王猜忌,同僚陷害。
在先皇燊帝上位后便对简家处处打压,甚至不惜捏造简家造反的“证据”,处心积虑了五年,终于在玄历713年(距今四十年)阴谋得逞,简家老小两百多口人,无一幸免。
我父亲每说起靖安王府灭门一事,皆是满满的痛惜。
小连子如今不过十九岁,他是简家人的话,当年灭门惨案时应是他父辈所经历的,听父亲说当年宫里检查靖安王府的尸体之严格,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人,他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小连子这些年难道都是活动仇恨中吗。
我心中疼痛,紧紧的回抱住他:“我不管你姓简也好,姓王姓李也好,在我这儿,你就只是虞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