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宛若化作实质的、如墨汁似的东西向四周蔓延,令人窒息而冰冷。
黑暗中,宁衍缓缓醒了过来,背部的刺痛感隐隐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想要出声大叫,可他忍不住了,因为周围的黑暗和寂静像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似的,让他当即清醒了过来。
他在哪?
意识渐渐清晰了过来,视野也慢慢能够适应周围的黑暗了,他还能感受到躺在自己身下的那个柔软的身子......他想起来了。
地铁,出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还是回忆起昏迷前的画面了,地铁突然像是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而向内凹陷,电灯、车窗等都纷纷破碎了,人们在大叫尖叫,随后一切归于黑暗,而他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背上的伤痛依旧那般的剧烈,他紧紧咬着牙关,忍住不发出声音,他缓缓起了身来,将身下的女孩抱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同时低呼道:“纪臻!纪臻!”可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忽地慌了,连忙去探她那白皙精致的颈项上的大动脉,大动脉还在微弱地跳动着,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脸色潮红,呼吸紊乱急促,额头还十分滚烫——似是发烧了。
宁衍不敢去拔背上的玻璃碎片,他先将怀中的女孩放了下来,然后去查探呼唤其他人,却发现......一片死寂。
“都......死了?”
他不敢置信,一个个去查探倒在地上的乘客的呼吸和动脉跳动,可结果只会让他越来越绝望,这些乘客居然真的完全失去了生命波动。他记得,除了部分乘客被车窗玻璃碎片溅到而受伤外,该不会倒霉到死亡的程度才对,可如今就算是尸体完整的乘客都不知何故丧失了生命特征。
是的,未知。
就连纪臻都不知为何会陷入重烧境地......
他拿出裤袋里的手机查看,试图拨打救援电话,却发现这里连信号都没有。
没办法了,如今只好先逃出这里了。
宁衍忍着痛来到附近的一个车窗口前,将上面剩余的玻璃碎片一一弄落,直到处理干净后,他才抱起昏迷不醒的纪臻将她往外面扔出去,随后他自己也跟着翻窗而出。他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路可以出去,但他不愿意坐以待毙,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纪臻慢慢步向死亡,被死神的镰刀将姓名所收割去。
由于背上残留着碎片,他不敢背起纪臻,只能以横抱的形式前进,每移动一步,背部上的伤口也会被扯动到,些许鲜血从那些伤口里溢了出来,沿着背脊滑下,点点滴在路过的地面上......
外面很挤,却并非走不了,他抱着女孩漫无目的地前进,本来还怀着忐忑的心情,却没想到还没走出多久,他便见到了前面有一块小小的空地,空地上竟是有一个楼梯口,似是地铁站。他不由惊愕住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在地铁线里居然有小小的地铁站?开什么玩笑......
他犹豫了,停下了脚步。
“唔......”怀中脸色通红的女孩忽地痛苦地抓紧了他的衣服,她紧紧咬着下唇,脸上显露出挣扎的样子,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噩梦。
他微微一怔,旋即在心里叹了口气:“哎......”
他便做出了决定,继续前进,踏入了那块空地上,看了看楼梯,不过只有不到十步的台阶,他抬头看了看楼梯之上,只看到一片漆黑的夜空......
太诡异了。
这真的还在地下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抱起女孩踏上台阶,很快便迈了过去,只是外边却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这是......哪里啊......”
他惊愕地遥望四周,却只见到一片漆黑的土地和辽阔深沉的夜空,不远处有一座山丘,布满树林,却更是诡异。他用力踩了踩地面,发现地面上的泥土却是黑硬黑硬的,不像是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泥土,甚至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阴冷。
“咳咳......”纪臻突然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她似乎感到了寒冷,下意识抱紧了身边的男人,可娇小的身躯依旧在颤颤发抖着,状态似乎比刚才更加糟糕了。哪怕隔着衣服,宁衍都能感受到她肌肤上的滚烫,这状态极其异常。
他不知如何是好,咬了咬牙,只好抱着她继续随便找个地方前行,便是在这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他心中一跳,感到了不妙,连忙扑倒。
砰——
一个人影恰好从他头顶上飞了过去,随后落在了地上。宁衍连忙起身,发现那个人蹲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可那模样却极其可怖,除了只有人形外,压根儿不像是人,而且几乎赤身裸体。对方流着长长的口水看着他,很是恶心,似乎是在打量着一个猎物。
这绝对不是人!
宁衍眼疾手快地打开了纪臻身上携带着的羽毛球拍袋,在那怪物再次扑上来的时候,猛地拔伞挥出,刺啦一声,那飞在半空中的怪物便身首分离了,有鲜血溅出,头颅飞到了一边。
他也想不到这伞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简直比传说中的宝剑都还要锋利,可更让他惊讶的却是,在斩下了脑袋的怪物没有就此死亡,依旧带着无头的身体扑了过来!
“妈的!”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然后抱着女孩在地面上连连打滚,这让背上还没来得及拔出的玻璃更深地刺了进去,那剧烈的疼痛感深深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叫了出来:“啊......”
便在此时,那被他斩下的头颅慢慢地滚回到了怪物的脚下,那怪物蹲下身取回头颅重新放置在自己那断颈上,然后身首重新连接了起来。
“这什么鬼东西!”
可情况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宁衍很快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在他跟那个怪物对峙着的时候,又有几个类似的怪物慢慢接近了过来,竟是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他连忙回头去看先前走出来的那个楼梯口,却发现那楼梯口已经消失了,似乎从未出现过一样,这诡异的情况让他心底更是发冷了。
那几个怪物逐渐对他形成了包围之势,宁衍知道,它们在等待时机,而他也清楚这些怪物已经无法杀死,哪怕将头颅砍杀下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仍然在重烧挣扎的女孩,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黑伞,眼神逐渐变得坚韧了起来。俄尔,那几个怪物同时扑了过来,以迅雷之势扑向他,宁衍立刻将手中黑伞撑开!
“嘭——”
一股莫名的强大吸力自双手所接触的伞身上传了过来,他体内的力气似乎都被源源不断地吸收了过去,同时大量未知的莫名信息以爆炸式增长轰炸进他的脑子里,让他痛不欲生,剧烈的头痛甚至使他大叫了出来。这段时间似乎只有一瞬间,又彷如过去很漫长的时刻,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黑伞已经被重新合拢,而他身边再也没有那几个怪物的身影,只有一堆灰烬......
仿若全身脱力的他重重地喘着粗气的同时,眼角微微抽搐,忍不住低头看向沉睡中的女孩,不由想到她之前就是想对他们打开这把伞......
这是得多狠的心啊!
不过这次过后,他却不得不重新估量三钱天师的实力了,如果开伞后的纪臻才算是真正的三钱天师,那三钱天师恐怕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废柴。
而且刚才涌进他脑海里的信息片段也有些奇怪......
仿佛只是一堆大量的无法解析的乱码呓语。
这就是她说的、打开黑伞的代价?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在待在原地恢复了一些体力后,他就连忙抱着女孩继续沿着前边的山丘出发了,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碰上刚才的怪物,而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第二次打开黑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