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依旧没太能反应过来,因为还不敢相信这是否真实,尽管这面镜子确实十分离奇。在镜子再次发生反应后,先前出现在镜中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大胡子......他隐隐觉得那身衣服有点眼熟,似乎在哪本书上见过类似的结构。
这大胡子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个“黑人”的话,这让他确信这两个人应该是一伙儿的,及听到这大胡子自称始皇帝的时候,他首先脱口而出“行吧,是不是还要我给你打钱”,而后才反应过来,内心半信半疑。
这终究太过离奇了。
莫非这面镜子能够沟通过去?
他脑子颇有些思考不过来了,不明白这镜子是高科技产物还是真的能沟通过去,如果是后者,那到底是真的过去呢还是另一个平行时空......诸如此类的心思在他脑海里翻腾着以至于思考速度十分缓慢,他快思考不过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书架上的一排排书籍,那些都多半是跟历史、考古书等有关的,如果他父亲生前真的是为了这面青铜素镜而辞掉了工作还抛弃了妻子和儿子......想到这里,他捏住镜子边缘的双手忍不住微微捏紧。
宁衍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新的话题接上了刚才断掉的尴尬话题:“你是......秦始皇嬴政?”
......
......
“你是......秦始皇嬴政?”
镜面上的模糊影子时不时摇摆不定,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落的枝叶似的,不久之后,那疑是三神山仙人的存在也问出了这般的问题。
秦始皇?不知为何,这称呼让始皇帝内心产生了一丝怪异的感觉,但他很快就忽略掉这个念头了,对“镜仙”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也不以为然,毕竟是仙人嘛,旋即他惊喜道:“莫非连三神山的仙人们亦知朕之名讳?”
宁衍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应好了,难道他该说是个小学生都知道秦始皇吗?可问题是,对面的秦始皇大抵还以为自己的帝国能传之万世,实际上二世就亡了。至于三神山他也是晓得的,三神山分别为蓬莱、方丈、瀛洲这三山,那是流传于秦汉之际的仙人神话,使得秦皇汉武这等雄才大略的帝皇都无比仰慕。
这秦始皇莫非是把他当成是三神山仙人了?
他想了想,便回道:“自然,本仙上知二千年下知二千年,始皇帝之名更别说还是天下闻名,仙人们自也是晓得的。”这样的说话方式有点羞耻,但他权当做是一次游戏了,而且他作为一名历史专业毕业生,这句话貌似还真的没毛病啊。
尽管内心里不由得飘飘然了起来,可始皇帝依旧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他紧抿嘴巴,目光有神:“不知仙人如何称呼?”
“陛下称我一声‘镜先生’足矣。”
“镜先生,朕若想求长生,该如何是好?”这位雄才大略的英武君王终究跟后世的其他帝皇一样都渴望能够长生不老。
“......怕是不成。”
“怎说?”
“陛下乃是人间之至尊,既得上天授予之权柄,何必贪恋世外人之长寿?陛下驾崩后,自有仙人亲自自来接送。”
把这位始皇帝忽悠了一番后,宁衍也大大松了口气,他怎知如何求长生呢,要是知道,他早就自己修去了,还会在这里跟这位始皇帝瞎逼逼?
始皇帝既是失望又是惊喜,失望的是不能立刻投入修仙大潮里,惊喜的是等驾崩后也能过上新的逍遥人生。他很快便想通了这件事,继而问道:“待朕死后,朕之后世可否拜托给镜先生?”
这次镜子里的模糊影子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殿内众人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那“镜仙”才回道:“......我想陛下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反正秦二世而......”
声音戛然而止,那镜子上的模糊影子竟是突然消失不见了,众官面面相觑,始皇帝更是皱眉深思之状,他身边的赵高也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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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青铜素镜突然失去了神效,这让宁衍又是惊讶又是懊悔,他沉默了许久才打算说出那句“秦二世而亡”,就是为了试探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引起什么影响。却没想到,就在这紧要关头,这“通话”竟是忽然断了,莫非这便是天意?冥冥中有天机不让他把结果说出来?
宁衍在原地沉思良久,终于做出了决定,把青铜素镜重新放回到妆奁里,紧紧合上,然后将其放进了纸箱里,再拿起胶布紧紧贴住开口。
是的,他不打算继续探索这面神奇的青铜素镜。在他看来,这是一面不祥之镜,就像秦始皇为了求长生而搞出那一堆乱七八槽的事情却一无所得一样,他父亲恐怕也是为了这面镜子抛弃了俗世的一切,也许这镜子的神奇确实让他父亲不可自拔吧,他也没有自信能不沉迷其中,因为刚才跟始皇帝的一番交谈便已经说明了他心中对这面镜子确有贪婪之心。
人得到了超出自己实际能力的事物,例如权力,要么野心大涨,要么不屑一顾,要么担惊受怕,他宁衍便是第三者,他既没有自信能不被这面神奇镜子所深深吸引住,也害怕会堕入未可知的境地,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让它永远不见天日......至少不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再见到它。被誉为“美国国父”的乔治.华盛顿便是这般的人,他跟历史上那些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的君主比起来无疑没有什么特点,也没有什么野心,面对被迫就任美国初任总统竟是如赴刑场,之后就果断辞职跑路了,因为在他看来还不如回家在庄园里开开心心过日子舒服,这才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啊......
比起什么统一天下、富甲天下这种走上人生巅峰的累人事情,他宁衍,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历史老师,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俗称咸鱼人生。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
在收拾好父亲的遗物后,宁衍将这一个个纸箱都搬进了杂物房里,然后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和双肩背包,离开了这才回来住了几天的家。他走出家门,回头望了一眼这熟悉怀旧却又隐隐有点儿陌生的楼房,心中的情绪难言明了,也许......他以后再也没什么机会会回来这个城市了吧。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他拖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走到附近的公路上,在路边用手机叫了网约车,在那里等待,几分钟之后,被他预约的网约车便来了,他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里,随后打开车门进了去,车子远远驶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恰好能看到他的某个角落,一辆蓝色奥迪停在那里,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女人久久无言地看着他乘坐的那辆车远远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后座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阿姨,要是不舍得的话,干脆就去跟他说不就行了嘛......”坐在车后座的是一个白色女式蕾丝边衬衣和粉色A字裙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鹅蛋脸,披肩长发,化了淡淡的妆容,便是于云燕目前丈夫的女儿何纪琳。
于云燕苦笑着摇了摇头:“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孩子啊,又不是自己的私有物,他们总有想实现自己想法的时候的。孩子小的时候自然得多管些,毕竟还不怎么懂事,可转眼间他都已经这么大了......”
何纪琳撇了撇嘴,心里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却听于云燕又说道:“纪琳,你不是在逾州大学读书么?这次国庆假后你就要回去了吧,能不能......帮我看看那孩子平时过得怎么样?”
“......阿姨,我跟这位义兄都不认识啊。”
虽说如此,何纪琳还是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答应了下来,反正也就只是看一看......希望真的只是看一看吧?
另一边,上了车的宁衍感到无比疲惫,也许是这几天都在忙没空休息的缘故吧,但他也无意继续留在这里,以免睹物伤情,所以干脆就订了今天下午的高铁票。他把双肩包解下放到了一边,旋即将后脑勺枕在车后座上,打算在到达车站前先好好歇息一下,却没想到意识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疲倦,他就此深深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离奇古怪的梦,他甚至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具体的梦,只记得跟一面镜子有关,似乎隐约还有一个人......
昏昏沉沉地,他蓦地醒了过来,似是被惊醒,他左右张望,发现自己还在车上,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发现才过去了几分钟罢了。只是他似乎感到了什么,连忙拿起身边的双肩包,拉开拉链,一个黑色的妆奁静静地躺在里面......它本不该在这的!!
宁衍这一次再见到它,却是有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甚至知道了部分使唤它的功能,这些似乎都是在那个古怪的梦中无缘无故得知的,他也知晓了关于这面镜子的几条规则——
一,其咒语为“仙镜啊仙镜,请问这天底下最漂亮的人儿是谁”,哪怕咒语遗失了也不用担心,只要对面的持镜者心中有着强烈的愿望便能启动这面镜子。
二,当对面的持镜者提出要求的时候,他宁衍必须实现,但相对的,他也可以命令对方实现等价值的同数量要求,请注意,是命令!也就是说对面的持镜者必须无条件服用他的命令,不得不说,这果然是不祥之镜。
三,他可以凭这面镜子穿越到对面的时代里,只不过是附身到被镜子照到的人罢了,他无法以本体穿越时空。
四,这面青铜素镜是有能量槽的,之前他跟那位始皇帝的联络突然中断便是因为对面的镜子能量耗尽了,而不是他差点泄露了天机的缘故,而充能的办法无乎于吸收日月精华等,也就是照日光月光......所谓太阳能月亮能镜子,只不过吸收日月精华是充能效率最慢的方式,似乎隐约还有更高等的充能方式。如果他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必须等到能量足够后才会返回现世,当然其时间流速似乎也不一样。
五,可以通过干扰固定历史轨迹来获得经验使古镜逐步升级,同时古镜升级了也会解放更多的功能,但干扰历史发展也会让天道所察觉,到时候极有可能会被当做域外天魔而降下灭顶之灾。
六,这面青铜素镜名为“这天底下最漂亮的当然是你哒皇后大人”镜......
宁衍打开妆奁,默默地看着里面的青铜素镜,不由沉思起来。
就凭这镜名和这咒语名,宁衍便知这面镜子的制造者性格到底是多么恶劣了......他似乎隐隐看见了一个在嘿嘿怪笑的人的形象,只是也让他产生了疑惑,因为只要是现代的地球人都知道这个梗到底出自哪里......怕不是安徒生重生古代了?
可是......为什么选中的是他?
按照他的推测,恐怕他的父亲终其一生都未能破解这面青铜素镜的秘密,但他只是今天初次接触这面镜子,甚至还当做烫手芋头般给扔掉了,却偏偏......选中了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恐怕也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了吧。他知道,他已经跟这面镜子人同此镜了,这辈子都无法再分开了,简直比对象还要亲密。
就在他沉思着的时候,忽然间,镜面再次绽放出白光,这一次白光飞出击中了他的额头,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边隐隐回荡着一声“救朕”的大叫,便再次昏迷了过去,而对这一切,正在专心认真开着车的司机似乎毫无发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