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痕,眼里的骄傲和自豪怎么也无法散去。
府里的几大掌事聚集到书房的时候,顾靖刚刚让人去把那座旧院子拆了,此刻坐在书桌前,不发一语,看的几位掌事都一头雾水的。顾言倾躺在屏风后的榻上,吃着盘子里的水果,悄悄地观察着这几个人的表情,身后站着顾靖安排在书房周围的两个暗卫,一个叫暗七,一个叫暗九,此刻这两个人正满头黑线的看着躺在榻上的小人儿,搞不懂这位七小姐的心思,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顾靖吩咐着他们去把各自手里的帐目交上,而且随口一说降二夫人平妻位的事情,底下站着的人神色各异。
顾言倾捏着葡萄的青葱玉指就这么定在了原地,眼神晦暗难明。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府里一共只有九个掌事,其中一个外院的管家,一个内院的管家,一个负责夫人院子的管事,一个负责小姐院子的管事,一个负责府外庄子的总管,一个负责府外店铺的总管,一个负责府内帐目的管事,一个负责府内安全的侍卫统领,一个是负责府内杂事的总管,竟然有五个都是那位二夫人手下的人啊。
除了负责府内安全的侍卫统领,负责外院的管家,负责府外庄子的总管,负责府外店铺的总管是效忠她的便宜爹的,剩下的竟然全是怀有二心的。看出这一点的不止是顾言倾,顾靖那五大三粗的人,可不是平常的将军,只是粗鲁的打仗之人,反而心思细腻的很,自然能够看清这些人的小动作,脸色顿时也是难看了几分。
“暗七,你去把侍卫统领,外院管家还有那两个府外总管的身世查清楚,看看有没有什么勾粘连带。”
“是。”
“暗九,你去把府里所有人的名单给我取来,一个也不许少。”
“是。”
两个人来无影去无踪,引以为豪的轻功让顾言倾一阵轻啧。她虽然身怀内力,更是会那武学世家的招式,可是像轻功这种飞檐走壁的外挂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后必然要好好学学的,不然,太吃亏了。不过,随即顾言倾就皱了眉,这两个暗卫轻功不错,可这内力也太脆弱了吧?思来想去顾言倾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这十三个暗卫的悲惨生涯的开始。
刚刚离开书房的暗七和暗九蓦地打了个冷颤,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看天,这大夏天的,他们怎么浑身犯寒呢。
书房里的沉默继续着,顾靖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开口,所以这诡异的沉默一直不曾有人打破。
顾靖拿着他们交上来的账本对着,说实话,他对这些真的不怎么感冒,就算明知道里面绝对有问题,这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两个时辰后,暗七和暗九风尘仆仆地回来,把查到的东西交给顾言倾。
暗七和暗九的离开和回来自然瞒不过顾靖,这个时候他心里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他的这个小丫头又做了什么,他真的很感兴趣。
顾言倾看似很随意地翻了几下,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把查到的东西放下了,“走吧,该出去会会他们了。”
“是。”暗七和暗九想看一眼,欲言又止,却到底把想说的话都埋在了肚子里。
“想问什么?”顾言倾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十分的平淡。
暗七犹豫了一下,“小姐不用看吗?”暗七是指被顾言倾随意放在桌子上的资料,那是他们辛辛苦苦查到的,整理好的。
“刚刚不是看过了?”
“可……”暗九刚刚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但是眼底却是深深的不甘心。
“可什么?你们辛辛苦苦查到的东西,我却随意地翻看了两下,觉得不甘心对么?觉得我在敷衍你们?”顾言倾眼神冷冷的看着他们,突然勾唇一笑,不再言语,转身就走。
暗七和暗九心惊不已,他们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小姐身上的气势让他们连仰望都做不到,可以说是骇人。这样的想法和畏惧一直占据着他们的心,身体早了思想一步跟了上去。
“爹,我来吧。暗七去把刚才的资料给我爹拿过去。”
“是。”暗七看着顾言倾的眼神很复杂。
九位管事看见突然出现的人都吓了一跳,只有顾靖看见了,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把顾言倾小小的身体揽在怀里,抱着她坐在椅子上,“倾儿方才是睡着了么?”
“没有。”顾言倾随手就翻着被顾靖瘫在桌案上的账本,先查的是那四个跟二夫人没有
“怎么,还不肯自己说?非要本小姐替你们说?”顾言倾微抬眼皮,眼底的冷意让五个人浑身都在颤抖。
“奴才…。奴才实在不知,小姐所指何事。”依旧是陈麽麽出来说话。
“不知?既然陈麽麽站出来了,不如,就从陈麽麽你开始好了。本小姐一定会让你切身的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如何?”顾言倾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心安理得的往自己那便宜老爹身一靠,眯逢着眼,继续说道,“陈麽麽跟在二夫人身边做事,也有六年之久了,每个月按例给你的俸银是二两银子,可陈麽麽你竟然有这个能力,每个月都去天鸿银号兑换几百两的银子。再算算夫人院中的支出吧。一共四个院子,不算上二夫人的院子,还剩下三个院子,自然不包括我在内了。院中每月的支出在你的帐目中竟然多达三百两银子,而二夫人院子中的每月支出则多达五百两银子。平均下来,每个院子每日的支出竟然能有十两银子,二夫人那里更是二十多两。我问你,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支出的?更不要提你家里还有个嗜赌为命的相公,每个月他往赌坊里赔的银子,就不下千两。我再问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给你那赌鬼相公去赔?而我娘也是个夫人,每月的月俸竟然只有五两银子,连基本的规制都不够。我再问你,这本应发到我娘院子里的银子呢?”
陈麽麽想说什么,在顾言倾冰冷的眼神压迫下颤颤巍巍的跪下了,想辩解,却听见顾言倾又点了一个人,“小姐院子中的管事麽麽,许麽麽是吧。你跟着二夫人也是没少干缺德事啊。三小姐四小姐六小姐本是庶女,按照规制,其衣以缎为面,饰则非皇室召见不得配金银,而现在呢,她们每日所穿衣物必以绸为面,饰皆为银,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放肆,连规制都敢违背?再说说她们每日每月的支出,三小姐四小姐每月的支出高达八百两银子,平均每日能有三十两银子的支出。六小姐每月的支出也是四百多两,平均也是每日十多两银子。而大少爷二少爷虽然不在府里,但是根据你们所呈上来的账目显示,两个嫡系的少爷,每月的银子竟然只有五十两!五少爷作为庶子,深居简出,再加上疾病缠身,每个月竟然只有五十两银子,更不用说去了那些买药看病的银子还能剩下多少了。再说说我这个嫡系的七小姐,每个月的月银竟然只有三两,还被克克扣扣,连件新衣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首饰了。我问你,你哪来那么多银子去伺候三小姐四小姐还有六小姐?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么欺压嫡系的少爷小姐?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连五少爷治病救命的钱都敢克扣!更不用提如今他的下处竟然只有一个小侍在伺候!两个人住的偏僻,那也是将军府的少爷,容不得你们去欺负!”
“小姐,小姐恕罪啊,奴才……奴才只是昏了头了,再也不敢了,小姐…。”许麽麽颤抖着哭着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闭嘴!”顾言倾皱着眉头,她讨厌这个声音。
“小姐,奴才真的不敢了,求求小姐饶命啊……”
“谁给你的胆子违背我的命令!暗七,掌嘴!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是。”暗七和暗九从顾言倾说话的一瞬间就愣住了,在整个过程中两个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因为她说的,跟他们调查的一模一样,不曾遗漏分毫。
所以,不是小姐随意地看看他们的结果,而是小姐天赋太高,过目不忘!想到这里,两个人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脑海里闪过那一抹冰冷的目光,心底阵阵发颤。
被点了名的暗七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老老实实的执行命令。
啪啪的声音在书房里格外的清晰。暗七本就是习武出身,手劲自然比起他人大出许多,每打一下,就能看到一个巴掌印,直到哀号声消失,暗七才收了手,看着顾言倾,直到她点头,暗七才站回了刚才的位置。
这一下子,让剩下的人都皱了眉,心里发紧。
“再来说说谁呢?嗯……既然是上交了账本,刚才提到的更多的,也是银子的问题,不如,就账房管事吧,王周,对吧。”
“是…是是……奴才账房管事王周。”被点了名的王周脸色瞬间苍白,跪了下来。
“嗯。那不如,就说说府外的铺子和庄子每个月送进府的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还有,我刚才提到的那些银子的来源,又是哪呢?”顾言倾慵懒的靠着顾靖,小手搭在他的大手上,当然,能做到忽略了顾靖此刻满含怒气,还有那几乎要暴走的情绪的也只有顾言倾了吧。就连暗七和暗九在一旁都冷汗涔涔,心里忍不住对这个七小姐竖起了大拇指。
“奴才……奴才……”王周顿时有种要昏厥的冲动。今天也太背了吧?吹的是哪门子的风啊!
“不说,本小姐替你说。府外的庄子和铺子,每个月分别能够交到账房的银子,是两千两和三千两,对吧,顾明顾栖两位管事。”
“正是。奴才顾明,府外庄子的管事。每个月平均由庄子上交的有两千两左右。因为庄子是自己种庄稼和水果之类的,所以盈余也随着季节有所变化,夏秋就交的多一些,大概能有四千两到四千五百两左右,而春冬则是少一些,但是也有一千五百两到两千两左右,这些账本上都有明确纪录,小姐尽可查看。”
“奴才顾栖,府外铺子的管事。府外的铺子不像庄子,要分季来,但是需要时时进货。扣除进货的钱,每个月所有铺子合在一起所上交的银子也有两千五百两到三千五百两左右,每一笔钱的用途,出入都记录在账,请小姐查验。”
被点了名的顾明顾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七小姐的赞赏,自然也是乐的对账。
“嗯。本小姐看过了,两位的帐目做的很好,很详细,笔笔支出,收入都有明确记录。这很好,以后继续。”
“是,多谢小姐赞赏。”
“我等必不负小姐期望。”
顾言倾挥挥手,让他们一旁站下,然后目光落在跪着的王周身上,“既然府外的帐目明确了,为何在你的账上,却少了那么多?这些银子哪去了?谁用了?用在谁身上了?嗯?”
“奴才知罪,求小姐网开一面啊……”
“怎么,你想步许麽麽的后尘么?”
“不……不想……”王周明显想到了什么,当下脸色发白,不敢再说话了。
顾言倾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负责府内杂事的总管身上,这位总管当即就跪下了,“小姐……小姐,奴才知道错了,求小姐饶命啊。”
“嗯?知道错了?那就说说,你错在哪了?”
“奴才……奴才奉二夫人的命令,每每做事,总是贪小便宜,偷工减料,中饱私囊,求小姐饶命啊!”
“只有这些?”
“是……是啊……”
“是么。那你每个月逛青楼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五少爷房中的婢女为何无缘无故地失踪?五少爷的药膳为何会被换成了没有丝毫调理作用的白粥?三个小姐那里那些违背规制的东西你竟然也敢私自打造?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等恶奴做出欺主之事!你还有脸跟本小姐说饶命?”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姐饶命啊……。”
“哼!顾叙!你可知罪!”顾言倾冷哼一声,冷声呵斥内院的管家。
顾叙脸色苍白,颤巍巍跪下,“奴才……奴才知罪。”
“如实道来!”
“奴才……”顾叙犹犹豫豫的样子,让顾言倾的眸子越发的冰冷起来。
“大胆的奴才!身为内院管家,不思报主之恩,反倒干起欺主的事情来!银子的事情我不欲与你多加纠缠!可唯有一样,本小姐忍无可忍!五少爷院里伺候的人呢!你明知五少爷身子孱弱,却只留一个九岁小童在身侧伺候,本就吃不饱穿不暖了,你连用人都敢怠慢,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做!不仅如此,你还和这两个不知好歹的麽麽,干起那恶毒的勾当!将军府后院多少无辜的孩子胎死腹中?多少无辜的女子丧命惨死,甚至一尸两命?你们又有多少次对着病弱的五少爷动手?平日里又有多少次去欺负过他?更何况还有我这个七小姐呢。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们去触犯律法,视无辜人的生命于何地!将军府就是有你们这群祸害才会如此得乌烟瘴气,仗势欺人,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欺压到主子的又上来了。饶命?你们问问自己,扪心自问!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如何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