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山坡,张小健就看到一个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坐在地上,挣扎着摇摇晃晃站起来,可脚下一软,“哎哟”一声,又再次摔倒在地。
张小健赶紧快步上前,问道:“你没事吧?”
坐在地上的人似乎吓了一跳,转过头,和张小健四目相对。
这时张小健才看清原来是小花老师,再看看她身边的一小捆柴火,也就啥都明白了!应该是跟自己一样,上山捡柴火,看样子应该是崴了脚,毕竟这山上积雪覆盖,地上哪里有坑,根本看不见;要是不注意,一脚踏在坑里,那就很容易受伤。
小花儿老师看见是今天刚认识的熟人张小健,脸上的紧张戒备神色才缓和下来,不好意思的道:“我这不寻思上山捡点柴火,结果不小心一脚踏空,崴了脚!”
要是那一位卷发的小丫头,张小健可能还要问问人家的意见,免得好心办了坏事。
但对于留给张小健知书达礼、温婉体贴印象的小花老师,也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弯弯绕;二话不说地走上前,在小花老师身前蹲下身,坚持的道:“上来吧,我背你下山!”
小花老师嗫嚅的声音响起道:“我歇一会儿,应该能自己走!”
张小健回头看着脸蛋儿,不知道是冻得发红、还是害羞红的小花老师,胡诌巴裂的吓唬道:“你看看天边的太阳,都快落山后面去了;再不下山,听说晚上,这山上可经常有狼群出没,到时候咱俩都会有危险!”
感觉身后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在张小健的耳边小声道:“今天已经是您第二次帮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今天又一次帮助别人,心情爽朗的张小健站起身,迈开大步,向山下走去,笑着道:“咱们都是一个村儿里的人了,就不要说那么见外的话了;今天是我帮您,说不定哪天我就需要你的帮助了;谁这辈子不都是从三灾八难中过来的,谁敢说谁用不着谁呀!我做这些,也是给自己积德呢!再说了,有机会帮助,像您这么好的人,我心里也挺开心!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从繁华的大城市,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支教!而且还要呆上三年!”
当然,这些都是在酒桌上,从村民那里听来的。
背上的小花老师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的道:“其实我到这里来,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我就是想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看看以自己的力量,我能够生活得怎么样?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相比大人世界的复杂;孩子们的天地,要纯净的太多,跟他们在一起,我感觉我的整个人都变得通透了;我是在交给他们知识,可他们何尝不也是在带给我快乐,和教会我,换个视角看世界的机会,所以严格来说,我自己也是这次支教的受益人!”
两个敞开了心扉的人,热烈的交谈着自己对人生的看法,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白墙红瓦的趟房前。
张小健把一只手怜着一小捆柴火,扔在地上;微微蹲下身,一只手扶着身后的小花儿老师,轻轻放在地上;转过身,好笑的看着一只腿儿着地,蹦了两下的小花老师,试探着用另一只脚轻轻着地,慢慢的走了一步。
一直在旁消息戒备,防止这位小老师出现意外的张小健,看着虽然脸现痛苦之色,却没有摔倒的小花老师,知道她的脚,崴得应该没有那么重,慢慢走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放下心来,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一会儿回去最好还是卧床休息,少走动,应该能好的快点!天快黑了,我就先回家了!”
小花老师急忙挽留道:“晚上你一定还没吃饭吧,今晚你就在我这儿吃吧!”
从来不知道客套为何物的张小健,刚想说好;猛得见到寝室的门打开,一头细密卷发,那位好像洋娃娃的姑娘走了出来,看到小花老师,一只脚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墙,一脸紧张的跑到小花老师身旁扶住,关心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小花老师笑着宽慰道:“没什么事儿,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小叶子姑娘一边在旁扶着,一边嘴上埋怨道:“我都跟你说了,村民帮咱们打的柴火够用了,你何苦还要自己上山捡柴火?”
小花老师笑着附和道:“对对对,小叶子说得对,是我不对,我应该听小叶子的话。”
小叶子无奈的叹气道:“算了,我也懒得说你!我知道你是想明天,在教室里,多为孩子烧一点儿火,让他们更暖和一点!”
似乎这时才看到门口儿的傻站着,欲走还留的张小健,竖起秀眉,撅着小嘴道:“你还不回家,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呀?”
刚才还想就坡下驴,在这儿蹭一顿饭的张小健,耳听这毫不客气的逐客令,只得无奈的暗自叹息一声,嘴上言不由衷的道:“我这不寻思跟你打声招呼吗?我这就走!”
小花老师赶紧道:“留下来,在这儿吃饭吧!”
小叶子毫不客气地道:“今天晚上我只煮了两人份的饭,哪有他吃的,还是赶紧让人家回去吧,眼看着,天可要黑了!”
知情识趣儿的张小健,只得乖乖转身离去。
小叶子把小花姐姐搀扶进卧室客厅,扶到椅子上坐好;突然“嗖”的蹦到一边。
在小花老师纳闷的注视下,急急忙忙的先自我检查一遍,没看出什么;又跑到小花老师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最后“踢踢踏踏”的跑回卧室,拿来小花老师的睡衣,催促道:“小花姐,你先换衣服吧,要不然我都不敢扶你了!”
小花老师纳闷的好笑道:“怎么咱们两一起过了这么多天,我还没发现你有这样的洁癖,嫌弃我上山蹭了一身土?”
小叶子连连摆手,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是我嫌弃那小子。”
脸上一副怒气冲冠表情,接着道:“你今天是没看着啊,那小子可恶心了,既没有手绢,也不用餐巾纸,直接用手拧鼻涕。”
转身,指着地上一双湿漉漉的雪地靴,苦大仇深的道:“你是没看着哇,他竟然还把他的大鼻涕摔到了我漂亮的鞋上;要不是念在他刚刚帮我,挡了那头大黑猪一脚;依我的性格,非啐他满脸唾沫星子不可。”
脸上显出恶心的表情道:“然后,他又把手在自己的衣裤上擦好几下;刚才我看他穿的明明还是那身儿破衣服!我敢打赌,他那大鼻涕一定蹭在你身上了,所以你还是赶快换衣服吧!”
不停打喷嚏的张小健,一边暗自疑惑到底是谁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一边在回家的路上,顺手在山坡上捡些柴火,根本没用上镰刀,因为山边儿上就不少枯枝落叶。
而且看着光秃秃的树枝,知道在马上就要到来的春天,这些看似死了的树枝,会重新复苏,孕育出绿色的叶片、花朵和果实,你一枝、它一枝,共同妆点出万紫千红的无限春光!
一念及此,张小健也就不忍心挥下镰刀,在寒冬将近、春天降至的最后时刻,伤它性命,再说枯枝落叶地上多得。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沿着山边,东捡西捡,终于,在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连绵起伏的山脊线背后的时候,扛着一捆干树枝,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看着融入黑夜的黑漆漆的小茅草房,张小健叨咕着:“看来今天是没有时间打扫了!”
抽掉铁丝,走进外屋地,摸索着“啪”的按下外屋地墙上的电灯开关,看了一眼,头顶亮起的昏黄色,这盏赶走屋内黑暗的小灯泡儿,暗道:以后咱哥俩的就相依为命吧。
对于电源,张小健知道这个,不是来自于百里之外的都市;而是得益于所有村庄安装的太阳能供电系统。
借着窗户中透出昏黄灯光,张小健走到一百多米外的河边,轮起冰凿子,充分发挥自己的力气优势,“哐哐哐”几下,就凿下来好几个大块,河水冻成的冰块子。
重达几十斤的冰块子,张小健哈下腰,两只手轻松捧起,脚步轻快的走回外屋地,统统轻放到大锅里,盖上锅盖。
把自己捡的柴火,塞到灶坑底下,再拿过路边捡到的干草,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干草,炉子中,火苗儿闪动间,火苗越来越大;转眼,把灶坑里干枝引燃,顷刻间炉膛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冰冷的屋子里,感受着炉膛中跃动的火光,带来的温暖,张小健不由自主的咧开大嘴,暗道:啥叫幸福,这就叫幸福,是当你浑身冰冷的时候,有一大锅的热水,有一铺的热炕!
一通忙碌,一大锅的热水,室内渐渐上升的温度,就是对张小健最好的回报。
舒舒服服的烫了半个小时的热水脚,就着大锅的热水又泡了碗,自己随身携带的油茶面;把随身携带的铺盖,铺到草草的擦了两、三遍的大炕的炕头上;脱掉外面的大棉袄、大棉裤,捂上大棉被,四肢呈成大字型,惬意的躺在热烘烘的土炕上,关上屋里的电灯泡,目光透过刚刚有选择擦过的窗户上,最上方的两块玻璃,眺望着遥远的星空中,那满天的繁星,脑中一片宁静;今夕昨夕,都好像睁眼、闭眼间的一场梦,渐去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