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齐齐将注意力投过来。湛岚若无其事地把粥碗放下,擦了擦嘴。
“大师姐,你怎么了?粥烫啊?”
柳暗遮很贴心地跑过来,摸一摸碗侧,试温度,假装不懂湛岚为什么会有此反应,面上单纯地问。
湛岚这粥都喝了一半了,哪里是烫?柳暗遮这叫“声东击西”。
湛岚摆摆手,咳了一声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看!这不就上钩了吗?柳暗遮沉住气,弯眼强笑,迟疑道:“这个……大师姐得去问五师兄。”
湛岚侧脸:“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干嘛还要她换个人问?肯定有猫腻!
柳暗遮坐到湛岚左手边的长凳上,双手合握搭于桌边,桌面下的腿抻直了交叠起来,伸展舒适了才道:“五师兄那性子,不就围着大师姐你转嘛?他自知经常惹恼你,所以唔唔唔……!”
第五度拿一个大馒头堵上柳暗遮的嘴,叫柳暗遮说不出话来。这种事,他自己会说,不需中间多一个转话的柳暗遮。
他将柳暗遮推开一个身位,自己坐上柳暗遮刚坐的位置,手搭在桌上握着,脑袋低垂,额发遮了眼睛,唇瓣翕动半刻,就是没声音,大概在酝酿措辞和勇气。
柳暗遮在第五度的身边坐稳了,托起半边腮咬了口馒头,一副“五师兄你有本事让二师兄出来啊”的看戏表情,一口一口嚼了那个大馒头,添油加醋道:“五师兄,一句话而已,你行不行啊?不行我说也一样的嘛,反正咱俩都是五师弟。”
第五度握着的手骤然捏紧。
柳暗遮看出来了,他这是不同意,铁了心要自己亲口问。可你倒是说啊!
湛岚就知道第五度会拖时间,酝酿得她的粥都冷了,从柳暗遮说了一半的话里她也差不多听出来了,不稀罕得听了,吃早饭要紧。不就是怎样才能不惹她生气吗?用得着难以启齿?
不过就算第五度问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不生气?生气的时候怎么样都看不顺眼,怎么温顺都没用,心情好的时候任你说什么,基本上都依,而且很难生气……湛岚一顿,意识到自己的思维竟在这个小小的问题上转,暗暗摇头,喝她的粥。
宣悟辞洗了衣服回来,见他们的位置分布、氛围、表情有些不太对,抱着洗衣盆过去,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独自一人坐一桌的暨未明扯起一边嘴角,道:“没有,五师兄日常说不出话而已。三师兄,你还是赶快去晾完衣服来吃早饭吧。”不然他会忍不住抢三师兄的活干,免得自己控制不住去帮五师兄把话给说了。
说不出话?宣悟辞瞧了瞧湛岚那一桌,了然地晾衣服去了。目前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们的二师兄变五师兄的,就是大师姐了。
“我想问……”第五度抬了抬眼皮,低声说:“大师姐今日心情如何?”怎么不惹湛岚生气这种事当然还是要靠自己摸索,直白地问就很没有诚意。
“额……”湛岚闻言,无语了一下,酝酿了那么久就这?什么鬼问题?果然不能寄予希望。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她又没有隔夜仇,心情不就平常那样?她给他面子道:“还好吧。”
好不容易会说话了,当然不能将他打回哑巴去。
第五度微笑:“那就好。”
她等到宣悟辞晒衣服回来了,他都还没有下文,或者说根本就没下文。
湛岚:“?”
她现在不怎么好了。就为了问这个?没了?浪费心情。
第五度过去和宣悟辞一起吃早饭,柳暗遮对湛岚笑了笑,也过去了。
柳暗遮一把夺过第五度刚拿起的馒头,牙缝挤出一句话道:“五师兄,你那话问得就挺让人生气的。”
暨未明啧舌:“可是谁让大师姐对他最宽容呢?我等羡慕不来。”
重拿一个馒头的第五度:“?”不明所以。大师姐又生气了?他回头瞄了一眼,没有啊。
宣悟辞好心给他盛一碗米粥就着馒头吃,亦小声发表意见道:“五师兄再接再厉,相信再气大师姐几次,你就没有这等特殊待遇了,到时候我们可就是公平竞争了,可别怪我们不帮你。”
第五度缓了缓:“……嗯。”
虽然一开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师弟们会帮他,可能因为他那怯懦的性格?这不构成理由,否决掉。可能因为他陪湛岚练武,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所以觉得湛岚对他的感情最深?若他都追不到湛岚,估计他们三个都悬?
明明师弟们都比他出色,他唯一好一点的,只有武功。
帮别人追自己的心上人本身就很奇怪了。
关键是他们三个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吃完早饭去曹府的路上,第五度还在想哪里出了问题,斗笠都是拿了顺手扣湛岚的头上的。
湛岚:“……”
眼前黑蒙蒙的,她反手就给他扣回去。那斗笠又不是她,她又不需要变白,老给她戴做什么?突然发现她是个女子,要娇养?湛岚猛的一抖。
曹府。
曹浮笑带宣悟辞去见老管家,心里念叨着老管家千万别瞌睡得太快,能多教一点是一点。她昨天定下宣悟辞时已经把心一横,后路堵死了。就算宣悟辞真的什么都不会,她还可以凭着自己对他的喜欢,和他一起学习如何管理家中产业。俗话说的好,双剑合璧,天下第一。
老管家叮嘱了宣悟辞一大堆,精神还倍儿好,曹浮笑担心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结果告诉她,她的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后话。
宣悟辞揽过活整理了一遍,把搁置的账算清,然后让湛岚他们去收账。那全程独揽大活没有一丝压力的样子看得曹浮笑都吃惊不小,跟他昨天说的不相符啊!但却是跟捡到宝一般,天大的好事啊!
曹浮笑美滋滋地撑着下巴坐在桌案旁,看宣悟辞打算盘记账,再帮他磨一磨墨,心中接连震叹:算得好快啊!手好好看啊!一丝不苟的样子好帅啊!字也写得好好啊!
逐渐沦陷。
湛岚四人出去收账,乍一看像街头收保护费的,没几个人敢赖账,除非真的手头紧。
收账之途异常顺利。回去时,路过一个茶摊,还是上次那个说书人,安稳地盘腿坐在一张茶桌上,一手摇折扇,一手捏着茶杯,问旁边的听众:“在坐的有谁知道这天下第一门派叫何名字?”
“我知道!”茶摊老板扬手,然后抹了抹肩头的抹布擦把手,说:“叫贺云派。”
说书人一合折扇:“然也!”接着慢悠悠地抿一口茶润润嗓。
“贺云派?”湛岚止步,想了想:“好像在哪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