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宣悟辞从外面洗完衣服回来，衣服都不晾了，直接把洗衣盆搁柜台上，急匆匆地上了楼。
掌柜眼角一跳：“哎！”
宣悟辞敲开湛岚的房门，把自己洗衣服时听到的那些妇人所说的新鲜事儿作个总结道：“大师姐！不好了！赏金跑了！”
湛岚杵了一会儿，给出个反应：“啊？”然后，“哦。”
樊数若跑了，归根到底的确等于赏金跑了。没了就没了，也不会指望那赏金带她行走江湖。不过这才过了一天，是樊数若跑得太快，还是该夸人们传消息的速度太快？
宣悟辞看湛岚如此淡定，他面色深沉，肩负起养师兄姐弟们的重任道：“看来曹府管家我须势在必得了。”
湛岚摇头：“何必呢，如此一来你就要围着曹府转，还如何仗剑江湖？我们下山来不是学习如何经商的，路上没钱了再停下来赚路费呗，反正这种生活过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的也是，”宣悟辞沉思了一会儿，虽然仗剑江湖的剑他们还没有，“那我今天去曹府应试的时候表现差一些，落选好了。”
一个月的月钱是五十两，他们五人能待得到一个月后吗？新管家做了没多久就主动辞退，曹府肯定觉得他在耍人。
好不容易招来的管家转眼就跑了，以他的外形，如暨未明先前所说，也可能会让外人误以为他就是想以此降低曹府家丁的戒备，方便抢劫的。
宣悟辞决定不干了，下楼去晾衣服。湛岚去找她的三个师弟去吃饭。
柳暗遮一开门，一股淡淡的木槿花香便迎面而来。
柳暗遮赶紧请湛岚进去喝茶。
“大师姐，快来尝尝三师兄昨晚炒的花茶，刚泡好！”
暨未明和第五度放下茶杯，起身请坐。
湛岚无奈扶额，一日三餐餐餐喝茶，对茶上瘾了？
湛岚尝一口柳暗遮给她倒的茶，问：“三师弟昨晚借客栈的灶台了？”
暨未明复坐下，扬起一只手发言道：“花钱借用的，这泡茶的滚水还要一文呢。”掌柜没追着三师兄要赊酒的账，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没有钱，这江湖……寸步难行，寸步难行。
……暨未明将自己的手按了下去，一不小心就被五师弟给传染了。
湛岚缓缓放下茶杯，跟他们说道：“三师弟刚刚决定放弃争夺曹府管家了……”
柳暗遮欣喜表示：“那很好啊，又可以一起扛货了。”
暨未明的右眼角跳起，细思有一点点不安心：“凭我的直觉，我觉得曹家千金有点难对付。”
暨未明对人与事的判断力极强，很多时候一语成谶，比那大街上的神棍还神。
对此，四人陪宣悟辞去曹府，打算帮宣悟辞留意着点。
因为不是入围之人，看门的家丁并不让他们四人进。
宣悟辞笑道：“你们在这里等就好，我很快就出来了。”
四人一致点头。宣悟辞进去后，他们溜到宅院的旁侧，踏墙而上，飞越墙围，于屋檐上俯下身来。
管家的考核就在前院。曹浮笑背着手在十人中转了一遭，一身粉嫩的衣裳似蝶舞纷飞，轻盈灵动。
十位入围者，九位是秀才。那九位个个青年才俊，形容倨傲，可见了曹浮笑从他们面前走过，神情或多或少现出些呆滞。娇俏好看的千金小姐，他们自然是心悦的。
尚才年满十五的她在宣悟辞面前就像个小屁孩，身高刚刚及他的肚脐眼的位置。
曹浮笑近距离打量宣悟辞，惊讶地张起小嘴：“哇——”亲身体验到了什么叫作“往那儿一杵就是一堵墙”的真实感。
“咳，”奶娘咳嗽一声，拼命给曹浮笑使眼色，叫她注意些形象。
曹浮笑会意，收敛了表情，回到座椅上坐下。
婢女为她呈上人员名册，他们已按名单顺序站成一排，曹浮笑一一对应，合上名册，问他们第一个问题。
“各位都会些什么？”
秀才们的回答中规中矩，譬如诗词歌赋、吟诗作对、写字作画、算账理财……
宣悟辞则道：“鄙人粗人一个，略懂文字。
曹浮笑不笑了，严肃问他：“有多略？”
秀才们望向与他们竞争的这位壮士，疑惑他究竟是如何入选的。
宣悟辞沉吟半晌，才道：“有深度、笔画复杂、字数多者，皆不会。若账目数字过大，也不会；数目小但过多，则极可能耐性全无，消极怠工。”
秀才们对其露出鄙夷之色。
曹浮笑揉了揉额角，不行啊，还没她会管账。她强笑着就此揭过，问第二个问题：“我曹家经营粮食产业，假若由你们主管旗下的粮铺，正好发生饥荒，你们当如何？”
秀才们思虑再三，相继说出见解。
“私以为，应当抬升粮价，趁机大赚一笔。”
“非也，应按情况降价，为民着想。”
“民以食为天，那时米粮最不愁卖，我也赞同抬升粮价。”
“不不不，古往今来，数例结果应证，赚黑心钱无法走向长远。”
“钱乃身外物，当取之有道。”
“无商不奸，赔本的买卖谁还做？”
……
他们对降价还是抬价大为争执，激昂辩论。宣悟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开仓放粮，布道施粥。”
秀才们停下，惊诧视之，锋头一转，一致反对道：“不行！”败家玩意！
曹浮笑身体微倾向前，挑眉：“哦？为何？”
宣悟辞的回答很任性：“千金难买我开心，怎么高兴怎么来。”就算撇开他想落选这一目的，他也的确想这么做。老百姓是衣食父母，到时候搞得人心背离，他们饿死了或有朝一日缓过来，就没人买你的账了。况且他不想吃人血馒头。
秀才们“嘁”了一声，继续争论他们的。
曹浮笑面含微笑的与身边的侍女和奶娘小声议论，余光有意无意瞟向宣悟辞。
屋檐上的暨未明以掌扶面，低声不妙道：“这一问分明考的是他们的为人，三师兄这时候应该附和他们啊！”
三人：“……”
侍女高声喊道：“安静！”
曹浮笑起身拂一拂衣袖，挽起一缕发丝别到耳后，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我长相如何？”
“倾国倾城，美若天仙，般般入画，姑射神人，翩若惊鸿，明艳动人，肤白胜雪，蛾眉皓齿……”秀才们由衷地夸赞曹浮笑，将其说得“此女只应天上有，缘何落入凡尘间”。曹浮笑听着很是受用。
宣悟辞却摇首坏人兴致道：“不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