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尾红斑虫刚入身体时,奇痒难耐,哪怕抓上一天一夜,将皮肉抓烂也不能略微减少瘙痒。而且,在奇痒之后,五尾红斑虫带来的是剧烈的疼痛。现在,林忘我便在忍受着五尾红斑虫所带来的痛苦。
黑钰带来的药涂上后,的确止住了痒,可这药止痒不止痛。
林忘我只感觉腿上有数不尽的细小的银针在慢慢地往肉里钻。不一会儿,细小的银针拔出去,又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直接重重地压在上面,仿佛将腿上的骨头也要压断一般。林忘我的脸越来越苍白,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多。可他却始终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饶是黑无看到此景,心里也已胆惧三分。
这小子意志如此之强,今日不杀,只怕日后必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黑无正欲下手时,只听身后黑钰大声叫道:“你若杀了他,我便把这解药吃了!”
黑无怔了一怔,缓缓道:“你便吃了又如何?”
黑钰冷笑道:“你前几日问我拿五尾红斑虫解药,那时我便怀疑。方才看你手上竟也有五尾红斑虫之咬痕,才敢确定你也被五尾红斑虫所咬。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我现在拿的,是五尾红斑虫唯一解药,天底下现在只有我有解药。你若是执意杀林忘我。我也不惜与他同死,不过,你也须下来陪我们!”
黑烨转身看着黑钰,眼神中仿佛带着千把刀,万柄剑,直指黑钰。咬着牙,恶狠狠道:“你若把药吞了,我必先将你撕光衣服,让你尝尝男女滋味,再折磨你七天七夜,最后让你尝尝五尾红斑虫的厉害!”
黑钰笑道:“我此时已落入你手,又岂会贪生怕死?何况吞下去是死,不吞也是死。将药吞下去还能拉你一起死,实在太划算。”作势便把药举起,张开嘴巴。
眼看黑钰便要把五尾红斑虫的解药吞下肚子,黑烨急道:“且慢!我可以饶你二人性命。”黑烨自那日被五尾红斑虫所咬后,便生不如死,因此深知其中痛苦。“但你需先将解药给我。”
黑钰摇摇头,道:“不行,你需先将这药给林忘我涂上。然后等我二人离开这间房,我才能给你解药。”
黑烨权衡一二,点头道:“好,你若骗我,你须知道我手段!”
黑烨将药给林忘我涂上后,林忘我神色立马变得好转起来,方才如火般红的脸渐渐变得正常。呼吸也不再急促。看到林忘我慢慢地张开眼后,黑烨道:“药!”
黑钰霍然起身,将药用力掷向黑烨,嘴角竟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她在笑什么?
方才黑烨与黑钰两人的交谈,林忘我当然全听在耳里,原本以为黑钰是使拖延之计。毕竟黑烨若是得到解药,便再也无人可以阻止他出手了。自己全盛时,两人交手也许难分胜负。可如今自己身体羸弱,如大病初愈,论精力又怎能比得上黑烨?遂喊道:“黑钰,不可!”
可毕竟为时已晚。黑烨早已将药抓在手里。
黑烨一把将药攥在手中,哈哈大笑着,可突然觉得握药的手微微发麻,将手松开,定睛一看,惊声呼道:“这……这是……”仿佛看到极其恐怖之事物。
林忘我正欲起身看黑烨为何如此惊吓,突然,门口有人笑道:“黑夜老儿,我来看你了。”说话之人语声平淡,如叙家常。可林忘我一听到,脸色便变了。说话之人使用的竟是江湖少见的千里传音!
林忘我当然知道这种功夫,但迄今为止,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这种功夫,其中一个人是个老头,武功之高,前所未见。另外一个便是如今说话之人。
千里传音,说话之人虽远在千里,却让人感觉说话之人便在身边一般。若无深厚内功,纵使身怀千里传音的习练之法,也无法窥得门径。
那人话刚说完,又听一声巨响传来,好像两块巨大的石头相撞一般。声音之近,好像只有几百米远。
林忘我这时才想起这里是如夜崖的出口,那人现在只怕就在出口处站着,不知何时会来此处。
林忘我正想着,突然发现黑烨不知何时站在桌子旁边,全身都发痒一般,两只手在使劲地抓着身上的每一处地方,可一个人到底只有两只手,所以他又将后背顶在桌角一隅,上下摩擦。用力之大,生平罕见。
不多时,黑烨身上的衣服便全部已破碎,有些是被抓破的,有些被黑烨直接撕开。再看黑烨时,身上好不恐怖,全身是血,手指甲每刮一处,便留一道血迹。有些肉甚至留在了指甲里,指甲里皮肉与污垢并存,让人看着只觉恶心。
林忘我上前扶起黑钰,道:“你方才丢给他的莫非是五尾红斑虫?”黑钰道:“正是,这五尾红斑虫虽然是我父亲养的,但我日日浸淫,父亲也早就将五尾红斑虫使用之法告诉过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待在此处,也许永远也用不到。没想到,今日五尾红斑虫竟然救了你我一命。”
林忘我叹道:“世事无常,有许多事本来就是无法预测的。”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又道:“当初我与花怜儿一不小心掉到这里来,又哪里知道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心里暗自想到:花怜儿如今不知是好是坏?见到那位神秘的小姐没有?
两人说话间,黑烨所站的地方早已腥红一片,这地上流的血,竟全是黑烨从身上抓下来的。
黑钰看着黑烨,一步一步走向他,将地上的剑拾起,哭道:“父亲,我为你报仇了!”说罢,一剑刺向黑烨左胸膛位置,登时便了结了黑烨。
看到黑烨眼中的欣喜之色,林忘我长长叹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黑烨将死之时,为什么还能高兴起来。他也有同样的经历,有那么一刻,他也曾经想过结束,可他到底没有。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还有很多人要守护,他是个男人,他也知道,一个男人只要能忍,那就还有希望。还有希望见到明天,还有希望见到家人。
黑钰抱着林忘我,声泪俱下,哭着道:“我为父亲报仇了,可为什么我竟感受不到快乐?”
林忘我抚着黑钰的头发,柔声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快乐不是通过报仇得来的。你若要真的快乐起来,你便要早点忘掉仇恨。”
黑钰道:“可忘掉仇恨有那么容易么?”
林忘我忽然沉默了,心里道:自己劝黑钰要忘掉仇恨,可自己将仇恨忘掉了么?自己不也时刻在找杀死父母亲及三叔的仇人么?自己能将这些忘掉么?不能,自己若是忘掉了岂不是愧对父母生育之恩?岂不是愧对三叔养育之恩?这是绝不能忘的。可自己不能将仇恨忘掉又凭什么劝黑钰忘掉?
林忘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谁也不是圣人,也许当自己真正的报了仇之后才会释下重负说自己能忘掉仇恨吧。
林忘我紧紧抱住黑钰,两个心中都有仇恨的人在抱住的那一刻,仿佛轻松了很多。在这一刻,两人心里都已将仇恨忘记,只是在享受着彼此的温暖。
可令世间所有人都可惜的是,温暖总是不能长久。情人相拥总要分开,父子相拥总要分开,朋友相拥总要分开。
林忘我与黑钰也无外乎如是。
房门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他紧紧盯着地上的黑烨,眯着双眼,道:“五尾红斑虫?”眼光之毒辣,见识之广阔,实在令人佩服。
林忘我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心中暗道:是他,他来此处干吗?又看到他胸前绑着白布,白布上还有一片红色的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是谁伤了他?莫非是如夜崖崖主?
黑钰道:“是,不知阁下是?”
男子摆摆手,淡淡道:“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也罢,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懂吗?”
他并不给林忘我两人回答的机会,接着道:“这五尾红斑虫是谁饲养的?”
黑钰黯然道:“饲养的人已经死了。”
男子看着女子的脸,许久,缓缓道:“饲养五尾红斑虫的人是你谁?”
黑钰道:“他是我父亲。”
男子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黑钰瞪着双眼,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这人真奇怪。”心里暗道:这人莫非有毛病,方才不愿意说自己名字,现在又来问我知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知道他名字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男子道:“我叫南宫三。你可以叫我南宫三。”
南宫三,这男子竟然是南宫三!
可黑钰却仿佛从没有听过这名字一般,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南宫三紧紧盯着黑钰,却发现黑钰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不禁愕然,道:“难道如夜崖主人换了?”
南宫三不知道黑钰虽然身处如夜崖之地域,可严格来说却与如夜崖无丝毫瓜葛。
黑钰道:“不知。”
南宫三笑道:“既然没换,那便省得去找他了。”说完,便缓缓地拔出剑鞘里的剑,直直地刺向黑钰。
这一剑说起来慢,可在南宫三手里使出却快得很。
眼看着这一剑就要进入黑钰的身体,说时迟,那时快。在那一瞬间,林忘我抱着黑钰躲开了这一剑。
看到有人从自己剑下躲开,南宫三脸色立马阴沉下来,道:“不知道这一剑你还能躲么?”么字刚出口,这一剑所带起的破风之声已经响起,剑尖直指林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