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紧闭双目,一行热泪顺颊而下,霎时只听天籁仰天长啸,其声震天。
待天籁狂吼过后,拉住潇潇,向树林外走去。
“天籁。”
“我本不应该遇见你,老天对我不好。”天籁道:“影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你就真让无心他一辈子这么糊涂下去,让他娶葵葵?”
“天籁大哥,你对我……我对不起你。”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只担心你。”
潇潇心下万分感动,道:“我让他娶葵葵,让他永远在一这里,让他忘了我,然后我就回中原。”
“回中原?你在中原有亲人吗?”
潇潇不语。
“影子,你跟我搬到猎神崖去,我照顾你,守着你。我,我没别的意思,真的,这样总比你去中原好,影子。”
潇潇道:“天籁大哥,我不能,我还有大事未了,我必须回中原。哥哥就托你们照顾了,他如问起,你便说,说我不是他亲妹妹,总之怎么也好,别让他再记得我。”
“他要是某天记忆恢复了呢?”
潇潇口中虽道不会有那一日,心中却想:恐怕我早已不在人间了,寒又去哪里寻我。
天籁再不言语,只默默拉住潇潇往家中走去。
入夜,易水寒待众人睡熟后,又去找鹿死我手。鹿死我手早于原地守候多时了,易水寒快步走过,道:“师父。”
鹿死我手不答,回身便是一掌,易水寒一惊,闪身一躲,道:“师父,是我。”鹿死我手充耳不闻,又是一掌,易水寒心道:师父不知怎么了,我惹他了?也无暇多想于树间转闪并不出手。鹿死我手疯了般向易水寒进招,步步狠辣,几掌正中树上,树便大颤。几十掌未中易水寒,鹿死我手边打边道:“无心,你怎么不出手?”
“我为什么要跟你打?”
“因为我要杀了你。”
“为什么?”易水寒惊呼,如此分神,步法未免慢了,鹿死我手一脚踢向易水寒,易水寒伸掌一挡,身子倾斜向后退去,鹿死我手双脚未及地连环踢向易水寒,易水寒双掌齐动,挡住飞脚,一时不慎,被其踢中膻中,向后仰倒。鹿死我手变招极速,如箭般直奔易水寒,易水寒动作飞快,滚向一旁,一飞身而起。“无心,你打我呀!”“师父!您是我师父呀,这几月你教我武功不图半分回报,我铭记您大恩。我未及报答,此番您让我出手,我办不到!”
“哼!你倒仁义,那你就死吧!”
鹿死我手重又出招。
易水寒又躲。任凭鹿死我手如何谩骂激将,易水寒只闪不攻。
如此便已致东方泛白。
易水寒躲得已然累极,料鹿死我手偌大年纪必不久持,劝道:“师父,我陪您玩了一夜,哄得您老人家也该开心了,不如您回去歇歇,明日老人家闷了,我再来。师父您偌大年纪,身体要紧,无心还想天天看见您,陪您练练功。师父,哎,师父。”易水寒说这一堆,步法却丝毫不乱。
鹿死我手仍不理。
易水寒向前狂奔数十步,却不见鹿死我手追来,回头一看,见鹿死我手站于原处,双臂缓抬,展向两旁,合于前胸,推手翻掌,地下枯枝残叶飞起,随其掌行的方向,一股气流犹如箭般向易水寒而来。易水寒大惊,身前画圆,阻住气流,向后挪了三步,双臂向斜一甩,只听得“嘎巴”一声,一枝粗树丫折断落地。
“无心,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个天才!”
易水寒兀自魂惊,道:“师父,您……”
“无心,难得你是个好孩子呀!”鹿死我手向易水寒走来。易水寒第一次在天光大亮之时见鹿死我手,见其蓬头垢面,白胡稀疏,身上裹件破皮袍,奇得是其头上插两鹿角,想那精妙招数丝毫不似自眼前之野人所出,易水寒不由暗笑。
“无心,其实师父我清醒得很,没犯什么疯病,你可知我为什么要与你交手?”
易水寒略思索,道:“师父莫非想试试我是否是那无长无少,忘恩负义之徒?”
鹿死我手笑逐颜开,大笑道:“你小子真他奶奶的可以。不错,正是此意,你果真没让我失望。还有一则,你可见我刚才那招?”
易水寒点头。
鹿死我手于原地来回走动,道:“我这一招,便叫‘摧天坼地’,我本来想把它带人棺材,可咱爷们有缘,我又喜欢你,想传于你,可万一你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学成了反拿此招对付我,我就有性命之忧。所以我先试试你,明白了吗?”
易水寒心道:老人家当真爽直,将心中实念都告于我知,可见师父对我一片赤诚,我更当好生孝敬他老人家。想罢,便跪地道:“师父,无心何德何能,不过一普通山民,竟得师父垂青!”
鹿死我手见状,走过便给了易水寒一脚骂道:“快起来,你个男人上跪天下跪地,连这山神老子让咱跪都不能,你竟跪个老野人?快起来。”说罢,将易水寒拉起,又道:“无心,我再给你这不长进小子说一遍,你不是山民,更非俗人,你迟早得离开此地,这山水可困不住真龙,你的记忆没了,人还在,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你……罢了,免得你小子沾沾自喜,用心听着,我传你心法。”说罢,轻声附耳说了几句。
“可曾记住了?”
“可师父……”
“什么也别问,这便是心法,你会明白的。还有,你不是想弄清你身世吗,依我之见,解迷之人近在咫尺,千万莫错过。无心,鹿死我手此生教过你便足矣,今后两不相见,好自珍重,我去也。”鹿死我手说罢,飞身蹿向树梢。易水寒立时急了,大声喊“师父”并追其后,无奈其身形太快,易水寒追他不上,只得作罢,迎风伫立,仰天长叹,口中道:“师父,前辈……”
胸藏天下,心有乾坤,化万物于合一,自有摧天坼地之力,凌驾昏晓之为。 尽言精髓,又影影绰绰,难道武功修为仅在“心”吗!
易水寒怅然而归。
入得部中,便遇天竺葵,见其满面通红。天竺葵见易水寒道:“无心哥哥,你去哪儿了,我们都去找你了,山神爷爷保佑,你可回来了。”易水寒不想告诉天竺葵他所见之人,所经之事,便道:“我胡乱走走。”天竺葵喊道:“你走丢了怎么办,这山林里什么没有,你要碰见那吃鹿血的鬼怎么办?”易水寒叹道:“便是想碰也碰不成了。”“你累昏了吧,哪有你这样的,走,先回去醒醒。”天竺葵不由分说拉易水寒进帐。
“影子呢?”
“和二哥入山寻你去了。”
天竺葵说罢,易水寒猛然停住,道:“她也去了?我得去找她,她身体不好,受不得累。”易水寒说到此,心道:“她身体不好?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你放心,有二哥在,影子姐姐不会有事。”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有二哥!”
“哪个方向?”.
天竺葵立时不快,道:“有二哥在嘛,去神女河了吧!”
易水寒便欲去,天竺葵也无法,沉着脸带易水寒往神女河方向而来。穿过树林之时,天竺葵突然对一大树跪下,易水寒不解,催道:“葵葵,我们没时间玩,快走。”天竺葵指树上画得形如老人脸图腾道:“我没在玩,这是山神,因为他,我们鄂伦春人才有猎可打,春天又来了,我得祈求山神爷爷多赐些狍子给我们。”易水寒道:“那请问姑娘,您要求多久?”“说不好,等到山神爷爷显灵吧。”天竺葵闭目口中默诵,偷眼看易水寒。
易水寒也不理径直向前走。
天竺葵猛然站起,大声道:“无心,你一个人走,死也走不到神女河!”
“姑娘小心冲撞山神。”
“无心,你回来。无心!我就讨厌男人这样。你逞什么强,你要走丢了,我就不睬你了!”天竺葵大叫,易水寒却不理。无奈,也只好随之而来。
又走了一阵,听得有人唤:“哥”“是影子姐姐”天竺葵道。易水寒亦听出潇潇之声,二人紧走几步,出得树林,见一河,并不甚宽,河面薄冰块块,流水涂涂,一桦木小舟行于河中,舟上站一少女,双手拢于口旁向四外大喊,已然声嘶力竭。天籁划桨亦向四周张望。
“影子。”
潇潇正自呼喊,闻此声猛然转头,见易水寒站于河岸,一颗心方才放下,双手合于胸前,重叹一气,回头对天籁道:“籁哥,快,快划回去,哥哥找到了。”天籁见易水寒无恙立于岸边,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再看潇潇激动之状,更生嫉妒,拨转船头,狠划一桨,眉头紧皱。
突然,船身猛震,潇潇“哎哟”一声,便落入水中。三人看得真切,只转瞬之间,易水寒想都未想自然使出“寒月当空”飞身而起,点过浮冰,飞于潇潇近前,轻舒猿臂,将潇潇救起,带回岸上。
天籁、天竺葵见状均目瞪口呆,唯潇潇神智清明,只觉高兴得天旋地转,心中只道:寒没事了,郑前,你若地狱有知,看此情景定会气死的!太师父,我把你“儿子”又完好的还给你了。潇潇几日劳累过度,今日又在急火攻心之时,落于冰水,只清明一时,便昏将过去。易水寒将潇潇抱紧,道:“葵葵,影子她我先送回去。”便施展“寒冰鬼影”向林中奔去。
“天哪,这……这是无心哥哥。”天竺葵喃喃自语。
易水寒一心只想救潇潇,“寒冰鬼影”使得顺而又顺,全身真气循环,竟也不觉劳累。待依稀看见前方青烟袅袅,方觉宽心,见自己奔得如此之速,大惊道:我如何跑得这般快?我如何不累?如此一想,脚下立时乱步,一个翅超,险些将潇潇扔出。易水寒也不敢停,一路小跑将潇潇抱回部中,交于曲夫人手上,自己立于帐外。
易水寒方才忆起先前之举,举起双手,心道:如此熟悉,竟然如此熟悉,影子……我以前住在哪儿?住在水边。哪儿的水?我也救过一个姑娘,她是谁,是无影吗?她不是我妹妹,她是谁?她真叫无影吗?……我不叫无心,那我是谁?易水寒只觉头又痛,只得作罢。
许久,曲夫人方出来,天籁兄妹恰也赶到,天竺葵便进帐。天籁道:“嫂子,影子如何了。”曲夫人先看易水寒,又看天籁,微笑道:“不碍事,不过被冷水激了,一下子晕去。刚醒了,你们两个哥哥是怎么当的,一个一声不响地出去,害得妹子去找,一个不动脑子,让妹子掉河里了,还不进去赔罪去!”二人便也入帐。
天竺葵正大说特说:“影子姐,你可不知道,你一掉水里,哇,无心哥哥,他真厉害,他就这么几跳便跳过去,跟飞似的,真是太神了……”“葵葵,影子刚醒,你说这大段烦人不烦。”天籁瓮瓮说道。天竺葵站起,走过,仰面对天籁道:“你凶什么?看人家无心哥哥会飞你不会,嫉妒了吧!酸溜溜地干什么?谁让你看不起我无心哥哥!”天籁立时红脸,扬起大手佯装打天竺葵,天竺葵早逃到潇潇身旁,求道:“影子姐姐,你快管管二哥,他居然敢当你的面打我!”潇潇怪道:“你这张嘴呀,该打。”便笑起来。自从潇潇来此,第一次笑得这般舒心,明媚。天竺葵叫道:“影子姐姐笑了,无心哥哥,你可是第一大功臣,我是第二大功臣。二哥,最坏最不好。”说罢,天籁气得扑向天竺葵,天竺葵笑着跑出,天籁也随之出去。
只剩易水寒和潇潇二人。
“你……没事了?”
潇潇点头。
“你终于没事了。”
易水寒道:“还是你医术高超,医好了我。”
潇潇浅笑。
易水寒见潇潇秀发披散端坐之容,觉心雄摇动,此景好生熟悉,不觉怔怔。潇潇觉易水寒目不转睛盯于自己,心中阵痛,轻声道:“哥,你看什么呢?”
“没,没有。”易水寒收回目光,掩饰道:“无影,明天我就要陪葵葵去卡仙洞了。”
潇潇道:“对呀,我倒给忘了,前日还答应葵葵帮她收拾行装,带些应用之物。葵葵心粗,大大咧咧不像个女孩,我自然得帮她……”
“影子,你每次都如此,你害怕我提起葵葵。
“哥,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
易水寒转头道:“你总在掩饰。”
“我什么也没有掩饰,我真心希望你们两个好,你们两个能幸福。”
“没有人能命令我做什么,包括我喜欢什么!”
潇潇立时掀被站起,走于易水寒前,道:“哥,葵葵她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辜负她,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