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辉茫无际。办公室旁边的墙上贴满了违纪通告,灯又暗黄了许多,好似再暗一点就要融进夜色。大理石的纹理已经被磨得面目全非,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城市中却时不时有汽车的喧嚣。
那一天晚上,我独自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我的世界早已成为了一望无际的废墟,没有鲜花草木,没有阳光,没有楚泽。
我已经习惯了一转头就可以看见他的侧脸,可以看见他的一举一动,我已经习惯了高子恒给我们两个当聊天的平台,避免面对面的尴尬,可现在,我只能看见楚泽一个背影,远远的背影。
“夏印黎,终于找到你了!”两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是我的两个室友乔北和林苑含。
她们找到我之后,我们三个一起回了我们的宿舍。
20平的宿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床上的杯子和毛毯总是叠好有序地层着,床的旁边,课外阅读书整齐地摆放在我们三个人的书桌上,下面有我们三个人喝水的杯子和洗漱用品,靠阳台的窗户边上,有我们三个刷牙用的杯子,牙刷和牙膏,一个接一个地摆放。阳台外面,有厕所和浴室相隔于一堵墙,正对着的是洗漱台。
寝室里面总能有着我们仨的嘻哈笑声,充斥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林苑含和乔北就像我的家人一样,甚至比家人还要亲的人,我们总是能敞开心扉地说真心话,所以,我们在各自对方面前说话都特别轻松。
回到寝室,我把包丢在床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声不响,可我眼中的雾气早已泛滥成灾。
终于,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乔北坐在我旁边,林苑含也过来了,她们听我哽咽地说完了一切。也非常明白我的心情,她们就任我哭,任我发泄,像哄小孩子一样哄我。
我情绪稳定后,乔北说:“这也是你自己活该,夏印黎,喜欢人家就去追啊,唉,死要面子,你哭死都是你活该哦!”
确实,我哭死都是我活该。
早上起来,我发现我的眼睛红肿得跟胖子的脸似的,于是我带上那副我备用的粗框的眼镜,可以遮挡我哭过的痕迹。
到教室时,我才发现没几个人,我们这回来得很早。
教室里很安静,很空荡,好像有点凄凉。我看着柱子边上,有两张桌子紧紧挨在一起,但最左边却是不同往日的空。
我的心再一次揪了起来,仿佛曾经心脏的大起大落,都是我的美好的一个梦,一个甜蜜的童话。
我终于承认了他走了的事实。
也不得不承认楚泽已经离开我的事实。
我假装无济于事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走到我的最里面的位置,然后把我和高子恒紧挨的两张桌子移开来。
继续坐下,翻开我的数学辅导书,安静地,定定地,呆呆地,就这样看着那本书。我想起薛之谦唱的一首《像风一样》里的几句歌词:
你不就像风一样
侵略时沙沙作响
再宣布恢复晴朗
就好像我们两个
没爱过一样。
这本书真坚强,没被我盯出洞来。
教室里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楚泽来了,他坐在位置上,一身不吭,异常安静。
黄玟皓和宁书航也来了,两人很是强调地说明了主题班会我主持。
我不在扭捏,因为,对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而高子恒来时看到我跟他的桌子是被拉开的,什么都没有说,也就默认了我的做法。
很快,早读就开始了,我用手轻轻提了下我的粗框眼镜,转头,面向我右边的用大理石铸成的大柱子,机械地读着语文枯燥的古诗文。
他换走了,我转头只能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孔,再也不是那个熟悉的少年,我也就往反方向转,克制住我往左转头的习惯。
黄玟皓和宁书航却借着早读大家都在读书的情况,聊起来了。
“楚泽真的换走了啊,他真的舍得了他身处三年的第五组啊。”黄玟皓说。
“唉,以后什么小组活动我们组又少了一个可选人。”
“真是的,楚泽这个傻X,这都快换班来了,不好好珍惜就算了,换什么座位嘛,还换得那么远,”
“是啊,哎,你看,楚泽的旁边不是莫煜和陆雨嘛,他们两个不也是刚刚换过去的嘛,你说会不会楚泽是跟他们约好的?在上个星期我们组坐正中间时,楚泽旁边就是莫煜和陆雨,这三个班上的积极分子坐那么近,天天上课讲话,然后换开来了,莫煜先申请坐到了前面,接着,陆雨跟班主任讲了也过去了,结果莫煜和陆雨就成为了同桌,你说,是不是楚泽跟他们说好的也坐过去?”
宁书航似玩笑非玩笑的话就这样道出了我的心声,不过没有全跟我想的一样。
因为他不知道的,还很多。
我们班这次读书声音可能有点小,班主任这次在走到教室的某个地方,突然停下来了,他有点生气地叫了一声:“读大点声,没吃早饭吗?”我朝声源处看去......
我只看了班主任一眼,因为我注意到有目光投向我,所以我又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光源”。
对上的,是一双熟悉而又好似陌生的眼睛,我跟他之间,不再只是隔了高子恒一个人,但我依旧可以清楚地在人群中锁定他,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少年。
楚泽的眼睛,褪去了往日的明亮,瞳眸中少了些许光彩,脸色也暗黄了不少。
这不知是第几次以这样的情况交流,我也曾经笑过自己的“孜孜不倦”。
突然,我意识到自己眼上还有哭过的痕迹,我忙的避开那目光。
这次我不是害怕他发现我一直喜欢他,一直暗恋他,我怕他发现我哭过,因为我想展现一个完美的夏印黎给他看。
这艰难的早读结束后,我发现第八组的一个叫做周以绪的人跟班主任说了些什么,只见班主任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开始搬桌子朝我们第五组的方向过来。
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楚泽已经换走了,我也想收心好好读书了,由于高子恒留下的前车之鉴,我已经不想再有什么同桌,我想独立地,好好地,安静地上课,写作业,努力考进理想的班级。
而周以绪也是一个跟高子恒差不多的人,所以我并不想他坐我旁边。
楚泽也走过来了,他就站在那,纹丝不动地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一切。
我用脚抵住那靠近我的桌子。
“你过来,我不同意。抱歉,你回去吧。”我对周以绪没好气地说。
然后慢慢转头,冷漠地看向楚泽,眼中的伤心毫不添加任何掩饰:“你过来干什么?这又没你的什么事。”我态度非常冷漠,眉头都快绉到鼻梁了。
楚泽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地转头,走了。
“这是班主任同意的,而且我不想跟我的那个同桌坐,我就要坐这!”
一旁的组长黄玟皓看不下去了,“夏印黎不同意,周以绪你不适合到我们组。”
“我不管,班主任已经同意了,我一定要坐这。”周以绪很是坚持。
很多次言语对仗之后,主要是在班主任的威逼和周以绪的狐假虎威下,我终也妥协了,好吧。
反正已经,
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