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化一脸茫然的看着高起潜,静待他解释其中原因。
高起潜并不直接说,而是看着雅间里同桌的第三人安小惠。
“公公只管明言便是,小惠是自己人,信得过。”方正化道。
方正化并非被安小惠的美色所迷,事事皆不瞒她,实在是因为自认识她以来,已有两件见不得光的事她都身处现场,此时不让其回避更增信任之感。
高起潜犹豫了片刻,道:“王之心此人才能确实不错,按说是接替曹化淳最佳人选,不过他坏也就坏在这股聪明劲上。”
方正化拿起酒壶给高起潜斟满,继续听他讲道:“他先是阴了王德化一把,助王承恩回京;后是投靠皇后,上蹿下跳。要知道陛下有可能一时被他所蒙骗,但事后必然有所察觉,再加上这件本就有所变数之事中凭空冒出一个你来,他也就决计不能成愿了。”
方正化不明白问道:“王之心投靠了皇后娘娘?”
“哼哼,他自以为做得隐秘,不会被人知晓,却不知宫中何曾有过秘密,只分能说与不能说之区别罢了!”高起潜道:“此事说起来还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方正化满脸问号道。
“皇后娘娘召见过你一次,对吧?”高起潜问道。
“对,有这事。”方正化点头道。
“宫中数万内官,皇后娘娘不说日理万机,但也不会平白无故接见一个不相干的人。”高起潜道。
“公公的意思是?”
“皇后娘娘当日接见你,无非是想将你拉入她的阵营,却不想老弟后来居然出手救了田贵妃的六皇子!”高起潜摇头苦笑道。
“这两件事有关系吗?”方正化越听越是头大如斗。
高起潜已经说得如此明显,怎赖方正化还是听不懂,只得明言道:“皇后娘娘和田贵妃有瑕!”
“有啥?”方正化一时没听明白,追问道。
“有矛盾,有过节!”高起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哦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已经得罪了皇后娘娘了?”方正化这才明白过来,道:“皇后娘娘这也忒小气了吧!就这么件小事就给得罪了!”
“这是小事?”高起潜实在无法理解方正化的政治智商,却终究未将极有可能的皇储相争之事宣之于口。
“可不是小事么,女人的心真是比针眼还小!”方正化道。
“好吧!再说一事,你可还记得当日周国舅之事?”高起潜翻着白眼问道。
方正化这才想起当日营销太禧白,只顾着卖酒,却是让周国舅下狱月余,狠狠得罪了周皇后之事。
“这么说来皇后娘娘以为我故意与她作对,这才转而支持王之心的?”方正化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高起潜给了个总算没笨到家的眼神,道:“不过老弟也不用担心,内官升迁之事全由陛下一言而决,以后在宫中行事小心些也就是了。”
……
一顿酒宴下来,方正化这才弄清宫中的形势,谁可为助力,谁又会使绊。
方正化十分感激高起潜,若不是他坦言相告,自己得罪了大人物却不自知。
他不知道的是,若非此次帮了高起潜的大忙,若非高起潜看好他,以后还得对他有所仰仗,这些话又岂会轻易告诉他!
方正化揣着满腹心事回到总督府,一路盘算着是否能以自己太子侍读的身份,从朱慈烺这方面着手,化解与周皇后之间的过节。
一个人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对周围的感知能力是很差的。
正当他推开自己房门的那一刻,夜中月色下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从房中疾刺而来。
“当心!”安小惠在方正化身后虽然一面出言提醒,一面急拔长剑,但终究是不及刺客的速度。
刺客从房内出剑刺杀,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
若在平日,这一剑速度虽快,但方正化势必也会施展轻功向后疾退。
此时却是不然,这一剑实打实的直刺在了他胸口之上,一股奇大的力将其推得向后连退两步。
刺客心中极为诧异,从手上传来的感觉,这一剑并未有刺入肉身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刺在铁板的错觉,于是加大力度运起毕身功力至剑上。
方正化被这股巨力推得又退两步。
那刺客却是越加心惊,因为他仍然感觉剑尖未能刺进方正化的胸膛。
“铁布衫?”刺客十分惊道。
两人一退一进,瞬间便到得安小惠面前。
安小惠焦急万分,挺起长剑便是一招白虹贯日,仰刺刺客面部要害,攻其必救,已盼能让他撒手。
那刺客此时剑招已是用老,根本来不及挥剑去拨开安小惠的剑,顿时一个燕子翻身躲避来剑。
所谓燕子翻身这一招,并不是后空翻,而是身体在原地转一个360度,以圆滑之势巧妙的向旁边挪移半步,从而避开对手攻击到自己。
两人这一招交手实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招交手完毕之后,方正化的八名护卫这才反应过来,各持长刀围了上来。
这八人也算是默契,四人将方正化团团围住,另外四人则上前对敌。
那刺客见一剑未能得逞,已心知今日无论如何也是杀不了方正化,心中无比懊悔太过轻敌,谁又能料到武艺稀松平常的方正化居然练得铁布衫这种刀枪不入的武功。
刺客格开冲上来四人的钢刀,向后跳开战圈,之后再不恋战,纵身向着院外跳去。
安小惠扶着方正化,心中紧张无比,根本没有去追刺客的心事,带着哭腔道:“方大哥,你伤到哪里了?”
方正化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胸膛,感觉奇痛无比,冒着冷汗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小惠妹妹,我不想死啊!”
“大哥,你别着急,我这去找大夫。”安小惠眼泪挂满脸颊,说罢就欲出门去请大夫。
方正化心道疼痛处正是心脏位置,即便是放在后世只怕也是难救,更何况是要啥没啥,不能手术的古代。
他一把拉住安小惠的手,临终遗言一般的从怀中摸出一大把银票来递给安小惠,道:“小惠妹妹,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死之后请将我葬在南直隶凤阳府方家村。”
安小惠并未伸手去接银票,此时正借着火把的余光,观看着方正化胸口,心中奇怪为何他伤口处竟无半分血迹,只是水貂皮大衣被刺开了一条口子。
方正化继续道:“我有一姐,名唤方婕,家住南京……”
安小惠此时却是没注意听他讲些什么,伸手在破开口子的地方抚摸了一阵,却是仍然未见半分血迹。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抹着眼泪欢喜道:“方大哥,你是不是将道长给的那件宝甲穿在里面了?”
方正化这才想起自己每日都有将木桑送的宝甲贴着内衣穿的,赶紧伸手入怀一阵乱摸。
“哈哈,哈哈,我怎么忘了穿着宝甲的,哈哈,咳咳。”方正化在确定那一剑并未刺到自己,心中高兴不矣,但胸口那股奇痛却是依然存在,不由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