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骂一个哭喊,春芽和旁边吓傻的冬枝赶紧上前去劝架,一屋子人拉的拉扯的扯,林霜坐在床沿上,被撞倒在一旁也没人扶。
“别打架,别打架!”林霜嘴里叫着,可不敢上前去拉架,现在她们的战斗力相当于一群公牛,能把她踩扁。
她见槅扇门外伸进来几个小脑袋,是侯府安排在这个小院伺候的小丫头们听到声音跑来看热闹了。林霜心想这下可好,丢脸丢到长兴侯府了,回头这四个小丫头估计都得受重罚。
林霜爬下床,走到槅扇前问那几颗小脑袋:“你们知道裘妈妈和花妈妈在哪吗?”
一个小丫头回答她:“两位妈妈在茶水房吃茶。”
林霜道:“这位小姐姐,你去帮我把两位妈妈叫回来行吗?”
小丫头们相互看了看,都摇头:“宋妈妈吩咐了咱们得守在院子里。”
外头一个年纪大些的丫头探头道:“四奶奶,奴婢带您去找吧。”
林霜见这个丫头面生,大约十五六岁,穿着比一般丫头体面些,头上还插着银簪子,想必是府里有点地位的丫头,便点点头同意了。
丫头到房里取了斗篷和帽子给她穿上,抱了她出去找两位妈妈。
屋外正在下大雪,但没有刮风,所以并不冷,空气非常好,只是到处雪白一片,林霜的眼睛半天没适应,她趴在丫头肩上,半眯着眼睛,被丫头抱着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见路上遇到几个下人,都对这个丫头比较恭敬,林霜本来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走了一会,穿过两个月亮门,大概到了这个大院子的外围,游廊通向三条道,一条通向一个月亮门的院子,一条连着水廊穿过风雨亭和一个大湖,不知道通向哪里,一条连着一条柱廊。
丫头抱着林霜往柱廊那边走,林霜见这边的房子开间较大,门窗上装饰也比其他地方精致,不像是茶房之类的地方,便开口问:“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丫头抱着她走这么长的路,已是累的气喘吁吁,见林霜问,便笑道:“奶奶不是要找裘妈妈和花妈妈吗,奴婢带您去找。”
林霜道:“两位妈妈在茶房喝茶。”
丫头喘着粗气道:“是,是,这便去茶房找。”
林霜道:“茶房不是往这边。”
丫头道:“那奶奶给奴婢指一条道,茶房该往哪边走?”
林霜哪里知道茶房应该往哪边走,只是心里觉得应该是在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但又怕去了偏僻的地方更麻烦。丫头见林霜皱着小脸,咬着嘴唇左右为难,便咯咯的笑起来,抱着她加快步伐疾走了片刻,到了一排房屋前,林霜抬头见门楣上挂着“聚贤堂”三个字。
厅堂门敞着,长兴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宋顺儿站在他下首,另一边坐着一个穿道袍的灰须老头。
丫头小心跨过门槛,把林霜放在厅中,便躬身退了出去。
林霜见长兴侯长相倒是大气,容长脸,高鼻梁,剑眉星目,脸上线条轮廓已趋分明,如今换了便服,比那天在街上看到时显得年纪小好些,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长兴侯也在林霜进来后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小孩儿丁点大的个儿,胳膊腿儿细细小小,脸上白白嫩嫩,站在屋中不哭不闹,瞪着乌黑的大眼珠子看他,心里便有些喜欢。
宋顺儿见侯爷脸上神色柔和,忙弯腰上前牵了林霜到他跟前,长兴侯心里喜欢归喜欢,对小孩子还是能躲则躲的,只点点头,宋顺儿赶紧搬了椅子到长兴侯下首边,将林霜抱到椅子上,转身递了个眼神给道士。
宋顺儿道:“邱道长,侯爷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你从大狱里捞出来,民间传您是神仙下凡,应城伯更是把您奉为座上宾,今天你可得拿出本事来,不然我可不好向侯爷交代。你好好给瞧瞧,这小女娃如何。”
邱道长道:“贫道谢侯爷搭救之恩,不敢妄称神仙,倒是略通些阴阳易术。”
说着站起来走到林霜面前,仔细看了她的面相,又离远些看了看,捋着唇边的山羊胡须对宋顺儿道:“宋大爷可知这女孩儿的生辰八字,若能写出来让贫道算上一卦……”
邱道长眼角余光瞥到长兴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吓得胡须一颤,再不敢轻狂,忙拱手对长兴侯作揖道:“侯爷,贫道见这女娃面如满月,唇若红莲,圆额阔眉,鼻梁高挺,定生于富贵人家,家道兴隆,衣食丰足……”
长兴侯嘴角的嘲笑扩大,他放下茶碗,道:“道长这等本事,也不枉进一次大狱。”
林霜听他说话,差点笑出声来,原来长兴候爷正处在男子的变声期,声音嘶哑。那天在街上人多声杂,倒是不觉得,现在单独一听,可不像水鸭的嘎嘎声?
邱道长战战兢兢,不知长兴侯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看向宋顺儿,宋顺儿摇头叹息道:“邱道长,邱神仙,我家侯爷是说你这算命的本事,算不出自己有牢狱之灾也不稀奇。”
邱道长一听这话,便知坏事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宋顺儿指着他破口大骂:“难怪皇上恨你们这帮道士入骨,斥你们坑蒙拐骗,妖言惑众,应杀之以绝后患。今日见你胡言乱语,果然还是皇上英明。”
邱道长连连磕头道:“此女面相奇特,贫道不敢轻下断言。”
宋顺儿道:“怎么个奇特法,倒是说来听听,再胡言乱语,定拉你去刑场,助你早日登仙。”
邱道士不敢怠慢,道:“观此女娃人中清晰,眼神清澈,气定神闲,若非出生勋贵人家,必定是天外来星。”
长兴侯提着嘴角“呲”了一声,宋顺儿急问:“是哪一颗星?”
道士一脸为难:“这面相上看,像是颗福星,侯爷若能告知这女孩儿的生辰八字……”
宋顺儿从袖子里扯出一张纸条递给他,邱道士接了一看,顿时猛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
那日四少爷成亲,邱道长作为上宾在应城伯府吃酒宴,谁知等到傍晚花轿还没到,京城便出了贼乱,全城禁严,府里得不到外界信息,不知道迎亲的队伍已经躲进了长兴侯府。
等戒严稍松,伯府收到消息时,邱道长连同其他的道士都已入狱,他自然想不到眼前的女孩儿竟是当日要抬进应城伯府给四少爷冲喜的新娘子。
刚刚一席话,都是实话,他见宋顺儿对林霜态度恭敬,又见女孩儿神态安详,落落大方,穿着富贵,料想是与长兴侯来往的富贵人家的孩子,不敢往那奇诡上想。
宋顺儿大喝一声:“你这老道士,算是不算了?”
邱道长不敢托大,站起来实话道:“禀侯爷,这女娃的生辰八字,贫道倒是算过一次。”
长兴侯轻轻点了点头,道:“那道长再看看本侯的面相,算一算本侯是哪一颗星。”
邱道长不敢抬头,背上的道袍竟汗湿了。
宋顺儿气的推他一下,骂道:“怕什么,侯爷叫你算你便算,还能吃了你不成?”
邱道长叹了口气,道:“观侯爷面相,双目有神,眼下卧蚕,耳垂上举,下巴饱满,虽犯劫煞孤辰寡宿,隔角星叠加,阴阳差错,刑克厉害,却生于长生之地,命中带有贵气。”
长兴侯道:“听你这么说,本侯这天煞孤星的命格倒是有解?”
邱道长点头道:“有解,书中有云:劫孤带贵长生兼,便主威权福寿全,若不长生逢贵气,也应白手置庄田。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天乙贵人若能救,行善积德是良方。”
长兴侯道:“何以解?”
邱道长指着林霜道:“侯爷不是已经找到破解之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