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街道上也彻底的热闹开来。小贩扯着嗓子吆喝。江湖侠客们则更大声的高谈阔论、谈笑风生。
云来客栈从早到晚都是不显冷清的。这会虽然已届巳时,但大堂里也人来人往。歇脚的,吹牛的,吃已经过点的早饭的,吩咐店家替自己准备接下来的干粮的……不一而足。
在这幅市井百态的画卷中,忽然一对玉人翩然而至。
就好像种菜的田地里,竟开出来一株仙气朦胧的并蒂莲花似的。霎时间,众人的眼神都被客栈门口那翩若惊鸿的两个身影吸引而去。
女子身穿一袭湖绿色软烟罗衫裙,十八九岁年纪,肤白如玉,容颜极娇美,气质却满是江湖儿女的洒脱锐利。两相中和,便形成了一种十分特殊,犹如门外骄阳一般的和煦炽烈。
男子约莫二十岁出头,身穿酱红色镶黑边软罗袍,相貌俊朗疏阔,眉峰尤其凌厉,整个人正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逼人。
两人站在一处,存在感异常强烈。客栈掌柜的赶紧一溜小跑冲上前去,笑眯眯的招呼:“哎呦,封少侠,柳姑娘,今日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快快里边请坐。小二,上茶。”
“不必。”封寒雨一抬手,道:“听闻裴五公子驾到,我们受掌门之命,特来迎接贵客。烦请店家为我们通传一声。多谢。”
“哇咧……原来此人就是封寒雨封少侠啊。果然年少英俊。”
“就是那个反出无亟殿,被影卫追杀数载,却总杀不死的封寒雨?”
“那可不,你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玉剑门底下,哪里还有第二个封寒雨?”
“他怎敢露面?他的追杀令解除了?”
“哪啊,只可惜无亟殿今非昔比,奈何不了他而已。”
“听说封寒雨做了玉剑门的上门女婿,无亟殿要动他,怕是也得看看能不能挑掉整个玉剑门吧。”
“呸,什么叫上门女婿,话怎敢乱说。人家只是暂住而已。”
“哎呦,住着住着不就……”
“嘘……你找死啊。这位可是个狠人,你要找死,就恕哥哥我不能奉陪了啊。”
“别介,你再跟我说说呗。对了,他们来接这裴五公子,这又是哪家新出的少年英侠啊?我怎么从未听过。”
“这……我好像也没听过……”
众人喁喁议论间,只见二楼栏杆处现出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对着楼下封、柳二人一抱拳,恭敬道:“封少侠,柳女侠,我们主子有请。”
封寒雨点了点头,携着柳姑娘拾级而上,在侍卫的指引下身影步入一座雅间。侍卫贴心的掩上房门,顿时将大堂的喧嚣阻隔门外。
窗边,一个紫衣金冠的少年回头,视线在二人身上闲闲一转。
这少年目光中自带着上位者目空一切的审视。早得知他身份的封、柳二人脸上自不敢有半分骄矜,当下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口称:“江湖人封寒雨(柳惜情)见过睿王殿下。”
少年王爷微微一笑:“柳掌门实在客气。二位不必多礼。请。”
三人埋头就一顿商业互吹。好在彼此年岁相近,说话投机,兼且有意接纳,故而很快便谈笑风生,打成了一片。
这时候影文或者影帝只要稍微一伸手,担保封寒雨血溅当场。
无亟殿对“暗雨”的追杀令并未消除。原本任何一名影卫或者暗卫都理当对其斩尽杀绝。可是,影文和影帝如今直接受命于睿王,岂可擅自行事?故而他们看见了也就当没看见。
秦允文早就忘了年幼之时曾经和一位怒气勃勃的少年有过一场并不算严重的打斗。更加不知道那个孩子,便是后来的“暗雨”、眼前的“封寒雨”。他只好奇的朝着封寒雨略略打量了两眼,心想原来那个把组织大闹天宫的人长这副模样。便将视线移了开去……
他的职责只是保护睿王而已。但教这位封少侠不对睿王殿下起杀心,别的事都不归他管。
秦允文的视线闲适而又警觉的观察着雅间内外环境。这种警觉仿佛早已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慢慢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数年之间,凭此多番趋避危险,就睿王殿下,对他的重视也越发深了。
人来人往的小镇道路上,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踱着步子,由远及近的行来。
影卫极擅隐匿。秦允文安然藏身在屋檐底下,忽然,他整个人不知缘何,竟不受控制的猛打了一个惊颤,连同呼吸,都在那一瞬戛然而止。甚至接下来数息之间,都僵若死尸,呼吸不闻。
……文哥?
另一处躲藏得甚好的影帝倏地睁大眼睛,猛转头向他看去。
坐在桌边的封寒雨手指一顿,只听“嚓”的一声,握在手中的酒杯裂开了一道细缝。这声音极细,一旁的睿王殿下没有武功,并未听出端倪。倒是坐在他身侧的柳惜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凤眸流转,略带疑问的看了他一眼。
封寒雨淡淡的放下杯子,回了个眼神,示意“无事”。
影卫……
果然不愧是无亟殿精心培养的影卫,在这个雅间坐了这许久,他竟然丝毫都没有发现除了在场三人以外的其他气息。
若是对方这厢是来取他性命,只怕他封寒雨的“不死”神话今日就得断送在此!
封寒雨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数年,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腔热血,不管不顾的少年小子了。他心念数转,便已明白,这影卫应是睿王殿下的下属。就跟对方没有轻易动他一样,他就算是看在睿王殿下的面子上,这次大概也无法找对方的晦气。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是殊为不易的。
几年的抗争,几年的生死一线,封寒雨如今心里对影卫要说没有半点芥蒂,那纯熟扯淡。别说别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不信的。但教谈到“影卫”二字,他都有一种跟对方你死我亡的觉悟。如今却非要把这种生生养成的习性压制下来,他一时间甚至都有种坐立不安之感。
好在成年人的世界,些许不适,他还是能压的下去。
“呀,雨哥,你看,那是谁来了?”
柳惜情忽然一声低呼,声音愉悦,笑容明媚。伸出秀丽的手指笑吟吟的往窗外指去。
封寒雨将心中的憎厌纹丝不露的收藏起来。面上露出一个温然的笑容,探头往外一看,忍不住也是“嗤”的一笑,闲散道:“这小丫头,舍得过来了?还没玩够吧?”
睿王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转了一圈,见他们两人俱都一副神色宠溺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了几许兴味,笑问:“你们在说谁?”
说话间,睿王也转眸顺着柳惜情的示意看去。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年约十四五岁,长得粉雕玉琢,就跟只玉雪团子般娇俏可爱的少女背着双手,手中握着一根树藤,树藤的另一端系在一只小牛犊脖颈之上,一步三摇,一人一牛洋洋得意的正来到了客栈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