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多从实验室出来,边走边脱着自己身上的白大褂,一手揉着自己的鼻梁。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一眼便瞧见明明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三两步走过来,敲了敲明明桌前的壁板:“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明明被响动惊了一跳,抬头见从上面探头看着自己的钱一多:“回来还有点事。真是要被你吓一跳。”
“这就吓一跳啦?哎,我听说老大去总部开彩妆的会了,没喊你吗?”钱一多意味深长地微微笑起来。
“没有喊我。”明明摇摇头,不想去揣摩钱一多话里话外的意思,低下头来继续写刚刚被打断的框架。
钱一多见明明对自己抛出的话题一点不上钩,好像自己卖出来的消息跟她没关系一般,浑然不八卦也不好玩,便拍了拍隔板走人。
好容易刚刚有点思路,被钱一多打断了的明明有点懊恼,只好重新开始想。
不能自己认怂,必须有理有据。从开发过程中必要的实验时间和送检时间开始跟要求上市的时间对比,其实一目了然自己开发是来不及的,不用提没有配方基础的话题;再者,可以把张浩铎的配方成熟度和采购要求进行比较,相比自己研发和自行采购,优越性也是一目了然。
明明仔细揣摩了一下,对这一稿逻辑在陈述上可以比较漂亮地自圆其说有点信心。刚打开ppt准备把大框架写起来,田荷拎着门卡过来敲桌子:“走了明明姐。”
抬头一看她两只手上的大包小包,惊觉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到点了?”
“嗯啊,已经过了几分钟。我们走吧。”田荷两手吃痛,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搓起手来,“这么重要不我们叫车吧?”
“好,叫个车。走吧,我怕蓝媚等久了。”忙把电脑关掉,瞧了瞧地上的两个袋子,随手拎起李慕柳送来的饭菜,又挎起放在桌上的包。
下班时分,电梯是满的。明明没有这么早下过班,恍然有种错觉,这如潮的人流真是这栋安静的办公楼里上班的吗?看这源源不断的架势,再等个5分钟都未必能挤进电梯。
“走楼梯。”从田荷手里拎起她的床单,把自己肩上的包递给田荷,二话不说便推开安全出口的门,勇敢地奔赴楼梯。
“哎,我自己来吧,很重。”田荷跟在后面叫起来。
“我练过的,你还是算了吧。”明明脚下不停,“过来住以后,周末一起早起跑步去吧。”
“跑步要了我老命了,我不要。”田荷连连摆手。
“不是嚷嚷着要减肥吗?”明明抬头看着还有点肉嘟嘟的田荷,手臂上的肉一边下楼梯一边颤,“光吃不练只能长肥肉。”
“明明姐,你这么坏的!”田荷哭笑不得。
到底有三层楼,拎着两大袋东西,踏上底楼的地面时,手臂有点酸痛。明明没有停下来休息,一鼓作气地推开楼梯间的门,踮起脚看向咖啡吧。
咖啡吧里三三两两地坐着还不下班的人,蓝媚趴在那张又窄又矮的茶几上。明明心下担心,不由得加快脚步。
那个角落窄窄的,坐下了蓝媚便只能再过一个人的脚。明明把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放,轻轻拍了拍蓝媚的后背。
“嗯……”蓝媚从睡得迷糊中抬起头,长发毛茸茸地蓬乱在头顶和鬓角,压红了的脸颊看起来无辜而迷惘,“下班了?”
“嗯,走吧,我们把李大公子撩在马路上等我们,不知道是不是要发火了。”明明推了推蓝媚。
“蓝媚,今天是我们三个人的第一餐哦,好激动要不要去买点酒?”田荷站在咖啡吧外面,圆鼓鼓的笑脸让人看了便觉开怀。
“走吧。”不想让田荷扫兴,但情绪还是高涨不起来,脑子好乱好乱。
明明拎起两袋子东西,走在前面,田荷浑然不觉地推着蓝媚的后背往前。正要推门出去,却见米迪正在大门前和罗阿姨执手相看,聊兴正浓。
“明明,下班啊?”米迪被李慕柳一阵天花乱坠的安抚后对明明没了敌意,莫名多出来许多“与有荣焉”的同情。
“嗯,带室友回去,今天多谢你帮忙周旋。”明明停下脚步看着重新神采奕奕的米迪,即便心知肚明是虚假的关心,也值得好好感谢。
“那早点回吧,马上要堵起来了。”米迪指着门外这条窄窄的马路,好巧不巧,罗阿姨顺着话继续问:“今天那辆白车没有停路口嘛?”
米迪脸上的表情立刻丰富起来,似是羞愤,又似是吃味,瞪着罗阿姨问:“白车?什么白车?”
“喏,就是经常给小唐送汤送饭的那个帅帅高高的男孩子嘛!开一辆白车。”罗阿姨这样的中年妇女,最喜欢八卦这些红尘俗味的谈资,明明察觉到米迪的反应不一般,却还是装傻充愣继续往下演绎,生怕不够劲爆。
“经常?”米迪不死心地继续问。
罗阿姨正要发挥,却被情绪不好的蓝媚抢先开口:“我们得走了,你们慢慢聊!”面无表情地拎着包推门而出,明明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连忙跟上去,心里却是痛快,管你背后怎么说,眼下一分钟也不愿多费口舌。
一行三人或提或拎着大包小包,贴着窄窄的混合车道一路往下车的方向去,若只是一个长相姣好的年轻女性似乎还不够吸引人注意,但当两个各有各美感的人儿相伴着走在这新旧交杂的小马路上,便足够弹眼落睛地引人注意。
秋意渐浓的季节,下班时分天上已经挂起一轮明月,衬着天边的晚霞令人生出一种虚空之感。
枯等在车里第一百零八次质疑自己什么时候沦为唐明明专属司机的李慕柳看到远远出现在视线里的三个女孩子时,这虚空般的暮色衬在三人背后,让这寻常的小路多出来几分恢弘的气象,竟然让他忘记了准备损人的满腹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