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是狼域却是一滩浑水,你若是贸然踏进去,想要再抽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楚良皱了眉头,冷不丁的开口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在现在的三国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股势力,和三国的朝政并存,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狼域就是其中的一员,它实际上已经算是江湖中的组织了。”
“这些我都知道。”
雪狼收了面上的讥诮之意,神色有些莫名。“可是这世上最大的浑水、永远都和权势扯不开关系,没有权势的支撑,浑水再浑、又能黑到哪里去?”
她的话明显藏着一层意思,听的楚良脸色一变,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雪狼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伤口中的精铁箭头还没取出来,摸上去有些难受的僵硬。
她抬头对两人道:“我要清洗伤口了,若你们没什么要说的,可以走了。”
战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楚良拦住了,他从怀里摸出金创药放在桌子上,语气竟有些难得的叹息。
“你是奇女子,我本来还很希望你能留在王爷身边,可惜啊……感情不能强求,有些事情我们只能旁观,不能插手。”
他说完之后,便拉着战羽出了绯衣阁,雪狼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对着关闭的房门道。
“我不是什么奇女子,但是,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
这是一间建立在不知名山谷中的简陋木屋,以粗壮的原木为基料,一层层搭建起来,屋中只有一个房间,用薄木板隔开来,就分为了卧室和客厅。
但是在木屋之外,却有和这种简陋截然相反的美丽风景流水银光、鸟语花香,不知名的草色植物迎风招展,漫天笼罩着鲛绡一般的朦胧雾气,和头顶潋滟的阳光并存、显得十分奇特。
木莲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就是头顶已经长出青苔的木质屋顶,然后一扭头,就看到坐在屋中唯一窗口边自斟自饮的红衫男子。
“师父……”她一惊,本能的想要坐起来,可是双手还没撑到床边,全身撕裂一般的疼痛便如洪水一般将她淹没了。
她不得不重新躺下去,根本无法动弹,看着侧影淡定、毫无反应的红衫男子,木莲有些难堪的歉疚和不安,苍白的唇蠕动了许久,喃喃。“师父……是您…救了我吗?”
红衫男子扭过头来,逆光里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见额头的额环中间、蓝宝石的光芒隐约熠熠,折射出万千华色,高贵不可言语。
“除了我,谁还会去管这些麻烦事?”红衫男子的语气很平淡,却让一直淡漠冷定的木莲瞬间红了脸颊,不知所措的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子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站在床前,颀长的身躯投射下的阴影、几乎把木莲娇小的身形笼罩住,阴影中间,男子的神色越发难测起来。
“罢了,你既然已经醒了,那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什么都别去想,好好休息吧。”男子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类似于无奈的语气如此说道,说完之后根本不等木莲反应,转身就往屋外走去。
“师父!”木莲匆忙在身后叫道。
男子顿了顿脚步,回过头看着她。
单从表面来看,两人的年岁并不相差多少,但是木莲在这个男人面前却显得恭敬异常,见男子回过头,她深吸了口气,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才道:“您……不责怪我吗?”
男子微微一笑,黢黑的眼眸如水一般泛开了淡淡的涟漪,“责怪你什么?”
木莲越发局促,简直是手足无措一般,喃喃说道:“弟子……没有听从您的……”
“这么多年以来,为师可有强迫过你一件事?”
男子漠然打断木莲的话,微微侧过头,眯眼看着从窗口温柔散入的阳光,面上的肌肤即白且嫩,光滑的几乎可以反射出陶瓷一般的反光如此年轻和美丽的男子。
木莲怔了怔,微微摇了摇头。
男子的嘴角弯的更高一些,虽然没有回头、他却好似能看见木莲的动作一般,“这就是了,从前我不强迫你,今后也一样。”
他扭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床上不安的少女,轻声道:“阿莲,你一直是自由的。”
说话的时候,红衫男子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种光芒,那样的光,如同凄清的月华在水中流转,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一掠而过、便再也看不见了。
木莲霍然瞪大了眼睛,脸色居然泛出了惊恐的表情,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那昔日的一朝剧变,她被拦腰斩去了一半的生命,就是眼前这个红衫男子从寒泉中捞起她,挽救了她重生后、年仅四岁的生命。
她叫木莲,名字是自己取的,她的师父是三国内鼎鼎有名的神医,名叫无白一个过去、来历、身份、性格甚至是名字都一样神秘奇特的男子。
从四岁到十六岁,十二年的时间足够让当年那个小丫头长成了如今清秀的模样,可是无白却一直是原来的模样。
从初见、到拜师,从陌生、到如今。
这十二年来,两人可谓是朝夕相处,木莲却依然不清楚自己的师傅到底是个什么人,就如同他的容貌和穿着、从不曾变化一般。
“师父……”木莲的声音低嘶,有鲜明的颤动的潜伏在其中,“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白摇摇头,“不要再叫我师父了,在你拜师那一日我便说过,当仇恨在你心中重新崛起之日、就是我们师徒断恩之时。”
“可是师父,我不是……”
“阿莲。”无白打断她的话,语气虽然平淡,却透露出不容反抗的意味。“你不用找任何借口和理由来推脱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可以在这里住到完全复原再离开,从此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无白说完之后再不停留,跨步走出了房间。
“师父……”
木莲彻底慌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支撑着她从床上坐起来,惊慌失措的想要冲上前拦住无白,可是乏力的身子却给不了她这个机会,才下地没走两步,她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师父!”眼看着无白的身影渐渐远去,木莲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眶里突然涌出了大批的泪,成串一般往下掉。
少女的脸色苍白,晶莹的泪让她的眼睛焕发出琉璃一般的光彩,剧烈的挣扎中、尚未愈合的伤口顿时破裂,白衣上泛出浓郁的艳丽色彩。
慌乱如同嗜心的毒蛇,十二年前那一朝痛失所有的恐惧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师父,你也不要阿莲了吗?”
屋外,无白的脚步难以察觉的一顿,红衫男子似乎叹息了一声,却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前走,转眼便消失在那诡异的薄雾中。
“师父……”
眼睁睁的看着白无消失,木莲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颓然的跪坐在屋内,眼瞳无光的看着屋外雾气中朦胧的景物,突然间捂住脸、像个孩子一样无法自控的痛哭出声。
悲恸的哭声蔓延在这个奇特的山谷内,无白站在谷口,眼眸深邃的就像可以看透一个人漫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