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亮时,聂隐带着林兮儿和阿辰再次上了塔楼向聂沧然道别,在聂沧然的默许之下三人通过阿辰展开的舟型法器转头离开。
聂沧然看着那远去的小舟,伸了个懒腰,回过身来戳了戳逸泠额上的泪型朱砂,小声骂道:“你看看这些个小没良心的,说走就走,还是我对你好!”
逸泠除了浅浅的呼吸声,自然再无回应。
而那些元气大伤的镇民们,则休息了近一天一夜,直到太阳下落夜色昏黄时分才陆续醒来。
醒来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饿。
逸泠让三个小的分发下去的长生丹勉强能将他们损失的血气补一补,但只要是人,生活于世,免不了为了吃吃喝喝而努力。镇民们好不容易爬起来出了门,却也一个个傻了眼。
先不提街道上那些浸入地面的血气,镇民们里里外外绕一圈下来,存的米粮霉了大半,剩下的也被不知哪来的虫蛀了个空心,种的青菜已经枯死,以前养的牲畜一只都找不到。
正式被堙蛊转变成荒人之后,发生的事情镇民们是没有印象的,当然也想不起来他们是如何将自己养的牲畜们撕裂残杀,也想不起来这无想门里为何无人出现。
等镇民们聚集起来商量一番,选出了一位平日里德高望重,与无想门内也常有联系的壮年人,进了无想门的据点,试图求来一些粮食,以度这生死难关。
无想门虽是以炼器为主的修仙门派,但只要修的是仙法,在普通人眼里便是无所不能。
被选出来的这人名为赵路,家中世世代代都在为无想门工作,不管是无想门内需要什么东西要从镇外购入,或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向外出售,都是由他们赵家进行安排联络,在无想门内也算得上是能与长老们搭得上话的人。
比起大多数从未进过无想门大门的其他镇民,赵路对这里面的布置说不得十分了解,但平日里哪些地方人多,哪些地方不该去,要找人的话又该去哪,他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但敲门不应,随意试了试便能推开大门,进去的时候也畅通无阻,赵路心下就是一个咯噔,暗道怪不得镇中大变也不见人来处理,原来无想门内也遭了难。
有了这个预感,赵路在发现自己常与管事见面的地方一片血色,地上躺了数具干尸的时候,脸虽然被吓白了不少,但也没有惊叫出声。
这些干尸浑身青黑,一丝血色都没有,已经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死的不正常。
赵路壮着胆子唤了几声,把自己认识的人都喊了个遍,但周围依旧安安静静,什么回应都没有。
等他白着脸,想要回头往外走的时候,却突然被一阵大雾包裹,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雾散开的时候他便已经站在了塔楼之上,面前榻上躺了一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另一个身披红袍的长发男人坐在她边上,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这男人明明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赵路却被这一眼吓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小人赵路,见过……见过仙长……”
赵路替无想门打理来来往往的事务,自然也是见过不少修者的,但从没见过哪一个修者能给他如此之大的压迫感。再一想到昨日见过的三位小仙长如今也不见踪影,而楼下无想门人的死状凄惨,少不得将面前这人当成了下手之人。
这样一想,赵路自然不敢多话,只得先捧着、敬着,试图求一条生路。
聂沧然也懒得琢磨他的心思,在他面前,这些没有修炼过的人,再多的想法都没有作用。
他懒懒散散地一挥手,赵路面前的地上就蹬蹬掉了一堆东西,聂沧然说:“找些人来把东西搬下去,够你们吃上好一段时日了。”
眼见聂沧然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赵路凭着这么多年来同修仙者打交道的经验,大着胆子拆了一袋用麻布封的极好的东西,看着里面绿油油的仿佛发着光的菜叶说不出话。
再开一袋,里面全是上好的精米,再开一袋,是腌制好了能保留许久的肉干。
单这三样,已经足够平日里生活简朴的镇民们日常之用了。
而这样的袋子,这里堆了有满满一屋子,几乎抵得上一个小型粮仓的数量。
赵路怕聂沧然反悔,连连磕头道:“多谢仙长!仙长大恩大德,我们兆阳镇没齿难忘!”
聂沧然懒懒道:“别多说了,你去找人来,把东西搬下去。动静小点,别扰了人。”
赵路赶忙应下,顺着楼梯就想往下走。
聂沧然突然想起来这楼梯上还有不少机关,也懒得替这些镇民们拆了它们,便用雾气把赵路拦住,指了指那个墙壁上破开的洞,恶趣味地说:“从那边去。”
赵路还没看清便先应了,等站到洞口边上整个人愣住,小心翼翼地看着聂沧然,生怕他是想让自己从这高塔上跳下去。
聂沧然说:“摔不死你的,踩出去试试。”
赵路无法,也只能谨慎地往外探出一只脚,放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好似踩在地面上一般,再低头仔细一看,隐隐有雾气凝结成了一个环形的台阶,从塔顶顺着往下。
赵路试着走了两步,发现这台阶虽然要仔细看才看得出来,但自己踩过的地方就会变得凝实不少,便也一步一试探的往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仙长要让他们从这里上下,但只要能把那些粮食搬下去,整个镇子就有救了。这样一想,仙长小小的刁难也让人完全不在意,反而只满心念着他的好。
赵路小心地下去,喊了不少镇子里的青壮年过来。进无想门之前还特意告诫过,看到什么都不要乱出声音,也不要多问,一定要轻手轻脚,尽量安静。否则惹了仙长不悦,谁都救不了他们。
这踏云而行的感觉当真是好,再一想塔楼上有足以救命的食物,这些个被喊来的镇民也动力十足,除了身上没有二两肉,瘦的有些脱形外,那股精神劲完全看不出来他们遭遇过什么。
聂沧然杵着头,半靠在榻上,看着这些镇民们跑的满头大汗又动力十足的模样,突然嗤了一声,对根本不会做出回应的逸泠说:“你这人真是,非说你不是圣人。都帮别人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好了,还不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