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提高声音,一边唱着一边就消失在逸泠面前,速度快的让她来都来不及喊停。
逸泠一手拿着毛笔,一手端着纸卷,站在原地定了一会儿,慢慢地整个脸都皱成一团。
这厉鬼,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留了一堆坑就自己先溜了!
找名字,虽然被具体成了找印章,但什么叫树上也不在树下也不在?在这树林里,不在树下的话基本可以把所有土地都排除了,暂时当做是没有埋在土里。可这树林,或者说被困阵包围的这片树林,除了树也就只有土了。
难不成在什么地方还藏了个洞,印章藏在里面,然后洞被用什么方式隐藏起来了?
但如果是被什么方式隐藏住,可以探查的范围就更大了。在空中破开一个小空间进行隐藏封印也可以,挖空树干把东西藏在里面再封印起来也可以,这样想起来那可就真的太难找了。
也是这厉鬼走的太快,不然要是能多问一点细节的话,范围能缩小不少。
逸泠叹了口气,把纸笔塞回乾坤袋里,背上琴往回走进困阵。
往好处想,凭着这厉鬼的霸道,这林子里估计也没有其他的厉鬼存在,剩下的大概就是被这厉鬼困住奴役的怨鬼了吧。
对于普通的怨鬼来说,用阎浮灯就能把他们牵引往生。
现在的问题就是,四儿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逸泠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小截心弦,念着四儿的名字,拨响心弦,循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四儿在哪呢?
当时他只觉得一阵浓雾袭来,被包裹进雾气后四儿还没什么感觉,不过顷刻间雾气便又散了开去,四儿便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
四儿控制着自己不露出其他表情,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捏紧了缠在手腕上的心弦,整个人的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便听得几声急促的琴音,距离稍远,但四儿感觉自己一下就放松了不少。
还好,他没有被放弃。
四儿开始仰着头打量四周。
粗粗一看,这里同刚刚在的地方一样,树木高耸枯枝遍地,一丝光影都透不进来,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雾气都聚集在了十尺外,四儿身边一丝雾气都没有,所有东西都看的清清楚楚。
若是不熟悉这林子的人来看,恐怕还以为自己依然在那片树林里。但四儿自小长在这林子边上,自己村里的人偶尔也会进林子捡树枝当柴火,对于孩子们来说,只要不往深处去,这林子也是一个极佳的游玩场地。
光是四儿自己,一个月里就会偷偷跑进来十几次,但他好歹还记得大人们的嘱托,禁止靠近林子深处,每次进来只是在外围绕绕捡点东西就回去了。
虽然知道自己村子与修仙之人有关系,村里长辈偶尔也会说起一些关于阵法、剑法的东西,但这树林里有困阵这件事,四儿也是头一回知道。
谨记着逸泠说的站在原地不要乱跑,四儿便只是转着头四处观察,脚下一动不动。
极其突兀地,一阵雾气在他面前团成一团,几下翻滚间便成了一个人形,四儿紧紧抓着心弦,警惕地看向那团雾气,只见一片红色从里面走出来,雾气凝在脸上使得面容看不真切。
看到浑身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手上也沾满泥土的四儿,厉鬼也懒得同他玩笑,只懒洋洋地说:“放松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在这等着那女娃儿带着东西来接你就行。”
四儿皱了下眉,浑身上下更加紧绷起来,看着厉鬼没回话。
这地方厉鬼好似十分熟悉,他找了个半弯着的树干坐上去,悠然的将身子半躺,看见十分紧张的四儿突然觉得有点意思,笑了一声说:“刚那女娃儿是不是给你用了什么小玩意儿?她还说是给心上人放的,所以其实你是她的心上人?”
四儿一愣,依然保持着警觉的姿势看着他,不发一语。
厉鬼等了一会儿,还盼着这小孩儿和刚刚的逸泠一般说个几句话来逗逗趣,却只看到如同紧张的小兽一般的泥孩子,顿时扫兴的嘘了一声:“嘁,你这娃子真是无趣的紧。”
说罢也不在意四儿的动作,自己向后一翻,舒舒坦坦地躺在了树干上。
往常,他不是在四处找东西,就是在找东西的路上。这次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竟是就这样相信了一个头一次见面的女娃儿,总有一种预感这个女娃儿会把自己要的东西找到带回来,放自己自由。
这样一想,竟是难得的放松下来。
四儿也站在原地等了半天,见那莫名其妙的人没有反应,便小心翼翼的往后挪去。
是想要拉开距离,也是一种试探。第一步,那人没动静,第二步,也没有什么反应,第三步刚刚踏出,忽然便是一阵雾气弥漫。四儿眼睛一花,再能看清东西的时候面前已经不是空地,而是红衣黑发的厉鬼。
那厉鬼的面容常年被雾气掩盖着,也就是逸泠这些修行过克制鬼怪的法术的人能穿透他的雾气看到原本的容貌,在四儿这样从没修行过的人眼里,这厉鬼的身形样貌统统宛如被烟雾覆盖,虚无缥缈。
厉鬼把四儿拎到面前,原本想像对待逸泠那样将人环起来的,奈何四儿身上又是火烧过的焦痕,又是填土填出来的泥渍,厉鬼看了半天,愣是狠不下心把手放上去。
便只能控制着雾气把这小泥孩儿捆住,将长指甲戳向四儿的胸前,道:“你这娃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我不是说过了让你在这等着吗?”
厉鬼原本只是想吓吓他让他乖乖待着,没想到突然红光闪过,变故突生。
四儿只觉面前一道红光,闪的自己眼睛一晃,突然就从半人高的位置被扔到了地上,摔的生疼。而那厉鬼站的远远的,捂着手,身形竟是越发缥缈。
厉鬼狠声道:“你这小鬼,身上带的是什么物件!”
四儿也有些懵,一回想到厉鬼是碰到自己胸口才被红光伤到的,而自己胸口挂着的……
四儿冷着脸捂住胸前,坐在地上往后挪了挪。
那模样显然是胸口处藏了什么东西。
厉鬼大怒,竟是又控制着雾气,凝成一条雾龙,狠狠地向四儿冲去。
出乎意料又似乎理所当然的,雾龙在冲到四儿面前的时候便毫无预兆的散开去,四儿坐在地上毫发无伤。
厉鬼怒极反笑,声音复又提成了哀哀的女声,轻柔地道:“无妨,不过是个小东西,你这物件防得住我一时,可防得住我一世?!”
厉鬼最不缺的东西,就是时间。
四儿依旧没回话,只握着挂在胸口的玉坠盯着那厉鬼看。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且不说他这玉坠能防住厉鬼多少次,单是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估计就撑不下多久。
头一天白日里藏在水缸中,全心防备还没有进食,晚上又一直在给村民们下葬,也没有进食没有休息,今天一早就跟着逸泠进了树林,走都走了大半天,到现在还清醒着已经是全凭意志在撑着了。
四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那厉鬼突然支使着雾气从后面扑向四儿,虽然也被红光打散了,但四儿这反应一看就是被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给保护住了,自己一点攻击能力都没有。
厉鬼脸上的怒意突然又转成了愉悦的神色,转身找了个树干靠着,神情悠然地看着四儿,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