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跃峰深深地铭记着那天,在巫夹山的一幕。
风雨交加的夜里,那女人抱着着浑身鲜血、神志不清的赢平,来到自己的住所。
女人二话没说,先在前台理事那里,将三千两的银票拍在桌上。
张作武立刻接待了女人,将其引路到了自己居住的后山。
巫夹山雷声不止,风雨不住,女人却青衫偏偏,一尘不染,头戴面纱,不能看到真容。
面对着梅跃峰的各种“难以捉摸”的仙术奇招,那女子先是一言不发。进而,摘下面具。
绮丽惊艳、不可方物的容颜,瞬间美得梅跃峰难以自拔,目不转睛,动弹不得。女人咳嗽一声,自己才发觉了失态。连忙继续“表演”。
女人继续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而后,终于失去了耐性,大手一挥,将自己的幻术一扫而落。
梅跃峰不甘心,又施展起了用灵力驾驭的看家本领,口吐万花。
女人立即用强大的灵力压制了梅跃峰的幻术表演动作。问道:“你凭什么转运,凭什么改命?”
梅跃峰当时十分不服:“抽星符算命,我做法事转运,点播他人行为改命。”
“占卜需要如何观星?转运,分为几种?改命,又需要几步?”
“这……”
“呵呵,连怎么具体怎么操作都全然不知,灵力又如此不堪,如何占星?”说罢,女人振臂一呼,只见周围天际不再风雨飘摇、雷电不止。而是瞬间变成了浩渺的星辰宇宙。宇宙间,星移斗转,只有女人威严的坐于中间,渺小的自己则仿佛消失在了这庞大的时空中。
这种感觉,是梅跃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仿佛看到了生灵们的命途多舛、渺小不堪、身不由己但又暗藏奇迹、神奇美妙、可歌可泣。
“占星?占星之境?难道你是……星卜之人?”
……
自那天后,梅跃峰就答应了那女子。不,应该说是服从了那女子,带着“命途多舛、渺小不堪、身不由己但又暗藏奇迹、神奇美妙、可歌可泣”的赢平,走上了沙海之路。
“你要完全按我给你的锦囊,走上护送我子的道路。而且,你要一直给他信心,让他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走出大漠,到达他的宿命之城。那时,你的功劳,都会得到相称的回报。”
当初星卜族女人的叮嘱,仿佛刀子一般,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不敢丝毫忘记。如果我有意思你行错。也许,星卜女子会在下一秒出现,就这么大手一挥,结果了我的性命。
梅跃峰一直以为,所谓的改命转运,所谓的星卜观听,都是无稽之谈,骗人之戏。但从那天以后,他终于知道,一切都未可知,且深不可测。正如这世间生灵——命途多舛、渺小不堪、身不由己但又暗藏奇迹、神奇美妙、可歌可泣。
“梅总,又死了一匹马。”张作武的话打断了梅跃峰的回忆。
梅跃峰回头看看骨瘦如柴,干渴而死的老马,仿佛看见了几天后的自己。
“让随从们更换马匹,继续赶路。”梅跃峰虚脱般无力地说着。
于是,随从们将行礼从死马身上卸下来。装载到其他马匹之上。而后继续前行。
“你说,这次梅大师怎么接了这么个劳什子的活计?不像老板的作风呀。”旅行队的后部,一个五大三粗的壮丁和另一个身材矮小的随从聊着。
“可不。放着山清水秀的巫夹山不待,来这个鬼地方。钱一定是没少给的。”矮小的随从分析道。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梅大师,这个活,一分钱都没有。”一个戴眼镜的随从也过来搭茬。
“啊?没给钱?”壮丁惊讶道。
“那老板是何苦呢?”矮小随从问道。
“据说客户是个大美女。”壮丁猜忌道。
“难道是……老相好?”矮小随从自己都对自己的想法感觉很奇妙。
“别瞎猜了。接活那天,张总管唤我进去看茶。我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戴眼镜的随从自鸣得意的说着。
“怎么?快说说。”
“对呀,快说说!”
其他两个随从纷纷催促戴眼镜的随从讲述事情的起因。
“这姓赢得孩子不是一般的人。他身上有一活一死,两个封印。”随从推了推眼镜,说道。
“一活一死?什么封印?”壮丁急迫的问道。
“这死封印,也叫死体封印。是将亡魂的灵体,封印在活人体内的一种灵术。封印的灵体越是强大,越考验使出封印者的灵力修为。”
“虽然被封印在体内的灵体,有机缘时,可以为宿主提供强大的灵力,甚至一些特殊的能力。但也随时可能觉醒,干扰宿主的精神和身体,甚至出现反噬,完全占据宿主。而这也叫作还魂之法。”
对于寻常百姓,戴眼镜随从的话显然太过玄乎且可怕。两个随从听得,不禁鸡皮疙瘩一身,后背发凉。
又是亡灵,又是借身还魂,听得好惊悚。三人一致将头转向前方,望着远处骑马前行的孩童?赢平。
其实,即便听起来惊悚,赢平却早已习以为常,不太在意。
因为一方面赢平从小就背负着沉重的命运,死封印也早就在身。
赢平不是很清楚自己体内封印的灵体是什么,到底有多强大。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了给自己解这个死体封印,曾经邀请了各路高人,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母亲也为了此封印而四处奔波,难以相见。
而且,他们家也因此“邀约解印”事件,反倒获得了一些高人的人情。具体经过和原因,赢平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此印灵体的样子,他也未曾见过。他甚至觉得这个灵体就从来没有出来过。
当然,这只是他还无法觉察而已。
另一方面,比起这死体封印,活封印才更让他心中焦虑不安,如鲠在喉。
“那活封印又是什么?”矮小的随从接着问道。
“活封印这东西,我就不懂了。只是那日在门外,偷听到那女人这样说而已。”戴眼镜的随从说道。
“所谓活封印,也叫活体封印。”张作武不知何时从三人身后出现。
“是一些拥有惊世之灵力的大能,用在童子身上的毒辣手段。使出活体封印,灵力至少需要达到逆天的道师境界。”
“被活体封印的孩童,会在一个和本世界相平行的世界,产生一具新肉体。新肉体夺走孩童的所有记忆和灵力。所以,原来的孩童就像被催眠了一般,丢了魂儿。”
“这么玄乎?连回忆都抽走了?那还怎么活?”壮丁大声喊道。
戴眼镜的随从和矮小的随从连忙一个用手捂住壮丁的嘴,另一个咳嗽起来,生怕梅跃峰听见他们的私聊。
张作武白了一眼壮丁,继续说道:“两具肉体会性格相通,却不知道对方的任何想法。在被解除封印之前,更永远无法穿透世界间的屏障而相见。一具肉体如果有任何灵力增长,则会将灵力平摊,传输去另一个世界的肉身。但由于路途太过遥远,灵力必然在传输中消散。”
“这种方法,夺走记忆,同时,灵力的修炼效果也被极大削弱。”
“一些邪恶的高能,正是使用这种方式,将未来对自己有威胁的苗子,扼杀在摇篮之中。”
听到张作武的解释,三人再次一起看向赢平,脸上都露出同情和震惊的表情,一致说道:“真惨啊……”
“这个孩子,就是被封印在另一个世界的肉体。拥有原来的记忆却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赢平身上的劫难,确实太过沉重。
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自己是被活印所封之人。将来,他必然要冲破封印,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合为一体。让那个迷茫的自己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将去何方。
不同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赢平获得记忆的同时,也失去了积极向上的一面。他很难让自己不悲观,不消极。即使他还努力让自己相信,未来自己会变好,会解印归一,会翱翔宇内,会回到阿妈的身边。
除了一活一死,两大封印。赢平其实还被太多的仇人盯上。这些仇人,多是当年他父亲“邀约解印”事件的幸存者和投机者。
他们心中发的愤怒,要靠杀死赢平来化解。
赢平三岁时,还被先知预言,他日要平步青云,受万民敬仰。这也招致了太多高手的提防和忌惮。
所以在这个异世界,想安然于一隅,对于赢平来说,势比登天。
太多的过去,让他只能奔波劳碌,听从命运的安排,希冀有朝一日,回归自己的世界,正常的生活。
“张总管和老九的意思是,这女子来头太大,老板不得不接下这活计?”矮小的随从问道。
“这么危险的人物带在身边,还能有别的原因么?”戴眼镜的随从反问道。
“行了,路途漫长,水量有限,还是省些口舌吧。”张作武命令道。
“是。”三人一起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