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月君三人之中,白卯儿显然是对此番“寻宝”之事最为感兴趣的一个,但在她方才打开铁盒之前,如果你问她,这“寻宝”的感觉如何,她一定会颇为遗憾的回答你,她的大姐实在太厉害了。
虽然无论是德广所留谜题的巧妙与难解,还是这天璇峰的偏僻与险要,三人此番经历的毫无疑问就是真真正正的寻宝之行,于是在方才“雪融宝现”、白卯儿透过“冰包子”见到的三个铁盒之时,她也的确是好生激动了一番。
但当吴小刚砸开冰洞,取出铁盒,白卯儿忽然发现此番寻宝之行好像已经完全结束的时候,她再仔细回想一路的过程,这才发现与她想象中的“寻宝”差异其实十分大。
毕竟在那些说书人所讲的寻宝故事里,无论寻宝人最终是否寻到宝藏,其间的过程都一定十分“惊险”,而白卯儿因为有了王月君这般算无遗策的大姐,就连旁人口中“凶危之极”的西域之路,都因她大姐准备的着实太充分,白卯儿也没能遇上什么可称“惊险”的事情。反倒是她方才险些撞在树上那一下,却已是她此番寻宝中遇上的“最大的危险”,这样的“寻宝”,说来倒也的确是太过四平八稳了。
其实白卯儿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之人,要知她三人如今破获过许多凶案奇案,其中自然也难免会遇到些真可谓是“死里逃生”的情形,那种真正危险的事情,她别说不愿意遇到,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只是这“寻宝”一事,白卯儿本就是因为听那些说书人总说的玄奇奥妙,这才想要当真尝试一番,她既根本不在乎能否得到什么宝贝,在乎的自然是这个“寻宝的过程”。
虽说这个过程如果当真危险到了让她家大姐或笨蛋成了达邦那般死难者的程度,白卯儿别说满足了,她当然连哭都来不及。但这种完全没有波澜起伏的过程,却也难免要她觉得有些遗憾了。
所以当白卯儿发现这干毒箭忽然向自己打来,赶忙一个后仰,只觉毒箭几乎都是从自己脸上擦过的时候,她立即觉得十分激动,甚至比她方才“发现宝藏”之时还要激动。
虽说以白卯儿的医术,加上她先前采来以备不测的天山玉莲,这劳什子的毒箭就算全数打在她的身上,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但这些毒箭让她确实也感受到了那说书人口中的那般“惊险”,自然也就再没什么“遗憾”的地方了。
……
白卯儿虽然确实是心满意足了,但吴小刚却也当真是吓得面如土色。
就算吴小刚平日是个十分冷静之人,就算这些毒箭其实要不了白卯儿的性命,但他看到自家聪明蛋遇上这种看起来十分凶险的事情,他又如何能镇定的下来?
所以只见吴小刚赶忙跑到白卯儿身边,摸着她的脸蛋,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擦伤之处。
“好了好了,别让大姐看笑话了。”只见白卯儿看似十分平静的说道,但看其表情,显然却是在偷笑。
原来白卯儿见自家笨蛋因为关心自己,竟露出这么“一反常态”的模样,何况还是在其十分敬仰的大姐面前失态,其实心里美滋滋的十分受用。只是白卯儿自己也不愿在王月君面前露出小女儿的模样,所以还是故作平淡的说上了这么一句。
只是王月君其实也并没有在“看二人笑话”,她的注意力甚至就没在二人身上。
这倒不是说王月君就薄情寡义了,当这些毒箭忽然打向白卯儿之时,她的确也有些担心,但以她的眼力,当然已经看清白卯儿确实将那些毒箭完全避过。何况当白卯儿避开这些毒箭之后,自己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王月君又何必再继续为其担心。
所以王月君的注意力,自然又放在了这个要白卯儿心满意足的“第三个铁盒”上。
虽说在那些说书人所讲的藏宝故事里,确实也不乏这种要人性命的机关暗器,但以德广禅师为人,谁能料想到其埋下的铁盒中也会有如此狠毒的陷阱?于是就连白卯儿认为其“算无遗策”的王月君,却也并没能事先便料到这件事情,这才毫不提防的将铁盒都交由白卯儿来打开。
但好在这铁盒中的机关虽对寻常人来说十分可怕,却连伤到白卯儿都不容易,所以现在当然也不是王月君责备自己疏忽的时候。
于是王月君立即便拿起这铁盒仔细翻看了起来,只见那只有两尺长、一尺宽的破旧的铁盒中,除了用来发出方才那些毒箭的机关之外,底下竟装的都是些十分珍贵的宝贝。如果不考虑铁盒的大小,只论这些宝贝的类别和稀罕程度,那么王月君就连当年身在齐王府之中,也没见过这么种类繁多的奇珍异宝。
而这铁盒中最为珍贵的,是一块由最上等的和田羊脂玉雕成的白玉佩。
王月君拿起这块被雕成一座山峰形状的玉佩端详了许久,忽然便皱起了眉头,立即回身对白吴二人说道:“走,我们立即下山!”
……
王月君三人此番毕竟是登上了天璇峰顶,又直到了酉时二刻才开始下山,等她们下到半山,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好在那连接峰顶之路都是些山中大道,此时三人借着月光下山,倒也没什么危险之处。
等三人下到得峰下,已是被称为“人定”的亥时时分,但王月君本就有些担心丹杰一行的安危,何况此时又有要事需找丹杰相询,她哪还顾得上丹杰是否已经入睡,立即便快瞳来到丹杰帐前,出声问道:“小王爷,你在帐中吗?”
王月君因不愿打扰旁人睡眠,她的这声“叫门之声”便并不是十分洪亮,只是其中的内力一并向丹杰帐中传去,只要丹杰确在毡帐之中,其就算睡得再沉,也应当会被叫醒才是。
但王月君在帐门外等了许久,却仍不见丹杰有所回应,她心下一寒,正想去其他人的帐中探看情形,忽然只听白卯儿嘻笑声从远处传来,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王月君因担心丹杰一行安危,一下山便来向丹杰询问情形,丹杰却因王月君此时还下山,却也担心起王月君的安危来,反倒在王月君的帐前相候。而白卯儿先行回帐,自然便见到了等在帐外的丹杰。
所以白卯儿说的当然是:“小王爷,‘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
……
白卯儿的玩笑虽让丹杰脸上一红,但此时毕竟是要紧之时,他自然也无心再去想白卯儿玩笑中的事情,谢过白卯儿,便立即赶回了自己的帐前。
“月君姑娘久候了。”丹杰一见到等在自己帐外的王月君,立即便抱拳如此说道,就好像完全忘记了,真正久候的人是他自己才是。
王月君虽当然不会忘记此事,却也不必回上一句“小王爷久候了”来更增尴尬,所以她还了一礼,立即便问道:“月君今日收获颇丰,却不知小王爷有何收获?”
王月君虽直奔正题相询,但丹杰却并没有立即回答王月君这个问题。
丹杰当然不是不想回答王月君的问题,他会去王月君帐前相候,虽说是担心王月君的安危,显然也是想将今日之事尽早告之王月君。只是此时与昨夜他在达邦“丧身之处”伤感、王月君却忽然来寻他时不同,二人既已在他自己的帐前,他当然不会要王月君帐外站着说话。
所以丹杰没有立即答话,是因为他先要将帐门打开才行。
丹杰很快便将帐门打了开来,抬手作礼说道:“月君姑娘请进帐说话。”
“小王爷请了。”王月君一面还礼,一面跟着丹杰进到了帐中。
……
丹杰虽口称“月君姑娘请进帐说话”,但其实待二人进到帐中,他又请王月君坐下之后,却也没有急着说话。
只见丹杰又走到帐边的桌前,以先便煮好的泉水,泡得两杯西湖龙井端到了帐中的桌案上。
这丹杰既本就想尽早与王月君相谈,提前煮好泉水以为待客之用也不足为奇。但他身为车师国的小王爷,随身携带的却是中原的茶叶,这倒是有些少见了。
只是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何况车师王族之人还自幼学习中原文化,这丹杰喜爱中原之物胜过本国之物,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一件事,加之此物更只不过是茶叶而已,总不能为此便要给丹杰扣上“数典忘祖”的名头吧。
所以王月君当然也并不会在意此事,她只是抿了一口茶,立即便微笑着点头示意,显是在称赞此龙井是极佳之品。只是丹杰既然贵为小王爷,本就不可能带着下品之茶,她当然也不必将称赞说出口了。
丹杰虽能明白王月君的称赞之意,面上却并无喜色,反倒苦笑了笑,叹气说道:“看来我也就这茶叶值得月君姑娘赞许了。”
丹杰说完这句,又面露惭愧之色,终于将今日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只需要四个字便能说清楚,原来与已将德广遗物取回的王月君完全不同,丹杰一行这一日间一无所获。
但这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需要惭愧的事情。要知那傅西归所献宝图虽详细,终不可能将山里的模样都详细画出来,图中虽已标注着那天玑峰半山间的位置,但以一峰之广,无法在几日里便发现端倪,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是要知王月君三人手中的“谜题之图”远比傅西归献图要晦涩难解的多,但王月君三人却在这二日之间便已达成目的,而丹杰一行却依然毫无进展,若要二者相较,倒也不免要丹杰颇为惭愧了。
但王月君却仍是微笑的说道:“小王爷,一无所获,也并非完全是坏事吧。”
王月君当然不是在讥讽丹杰,而是因为丹杰今日的“一无所获”,其中还包括了丹杰留心众人时的“一无所获”。丹杰一整日都在注意昆仑二仙、德西和赵钱孙李,却完全没发现四人中谁有露出半点想要相害众人的意图。
更重要的是,他一行今日并没有人出现昨日达邦那种意外。
虽说一日无事、当然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但王月君此行目的已了,之后自然便能顺理成章的相助丹杰。有她在旁提防,若当真“内贼”还敢下手,自然便更容易被找出来了。
何况丹杰一行虽一无所获,但丹杰一行所寻的车师故宝之事却并不是“一无所获”。
因为王月君一面说,一面便将她今日的一样所获之物递给了丹杰。
“这、这、这是‘博格达’?”丹杰接过玉佩一看,立即便十分惊讶的感叹道。他顿了顿,又赶忙看向王月君,急问道:“月君姑娘,此物从何而来?”
丹杰忽然会如此焦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因为王月君递给丹杰的并不是作为她此行目的的白马寺的秘籍,而是在那“第三个铁盒”之中,那块被雕成山峰形状的羊脂玉佩。
而这玉佩的形状,正是车师人自古便崇敬的“伟大的腾格里”,其诸峰之首,意指“神中之神”的“博格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