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腿,下腰,起来,跳,1、2、3、4,再来一遍。”
“温木兮,注意节奏节奏...”
“温木兮,腿打直,跳起来...”
“温木兮,节奏,跟节奏...”
汗水浸湿额前碎发紧贴肌肤,盐渍混着黏腻油脂堵塞毛孔,脸颊涨得通红,双眼呆愣无神,脑海里早已忘记下一个动作,仅凭身体记忆步步跟随。
此刻,温木兮脑神经如紧绷的弦,突兀厉呵如用力波动后阵阵鸣跳,引得头晕目眩,四肢僵硬麻木一不留神往前栽倒,幸而搭档眼疾手快稳稳薅住脖颈衣物。
没错,是薅住,温木兮搭档好爱各类运动,亏得身体强壮,才能承受加速度与质量共同作用力。
校服领口较小,抓住后瞬间勒紧脖子如同被命运扼住咽喉,呼吸窒息,片刻搭档缓缓放她坐下,温木兮下意识拉衣领,大口喘着粗气,喉咙干涩发痒引得剧烈咳嗽,耳根涨红,眼冒金星分不清泪水汗水,顺着脸颊流进衣服里。
眼泪挤满眼眶,视线模糊,混乱中有人帮她顺气,有人给她扇风,有人扶着她后脑慢慢喂水,似搁浅在岸的鱼渴望生命源泉,温木兮立即捧着水瓶,掌心下那人手微凉,无心顾及其他大口吞咽。
几分钟不到差点要了她性命,半响,恢复清明,身体复而袭来困倦疲惫,酸软乏力。
老师见状,安排休息,全班齐齐哀叹,似乎比课本上试题更为复杂。
温木兮就地一躺,顾不上脏乱,累得呼吸都费劲。心中将班长翻来覆去骂了无数次,再看眼徐倚歌,本次舞台剧女主角优雅倚墙而立练习。
阳光透过茂盛树叶星碎斑驳,徐倚歌置身其中,婆娑起舞,好似光芒万丈,时而看不清面孔。
温木兮移不开眼,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眼冒红心,口水出来了。”
视线被高大人影遮挡,扑面而来刺鼻汗液味,温木兮扭头不与来人对视。
杨炜兀自坐她身旁,他在班级里也算一等一惨绿少年、逸群之才,性格随和待人热情,很快能与男女打成一片。
与尚君知各有千秋,仅论颜值个人能力,前者略高一筹,若处事方式才能才华,大家更钟意杨炜。
女生间偶尔讨论校园名人名事,经常拿他二人对比,最受欢迎永远是杨炜,温木兮某次无意经过,插了句尚君知挺好,遭众人唾弃说她失了公允。
杨炜反手掌地,睨了眼背对他的人,转而随她视线方向望去,戏谑道:“羡慕徐倚歌?以你刚刚像鸭子的舞蹈,只有羡慕她的份。”
“...”
温木兮嫌说话费力,嫌同他说话更费力。
杨炜凑近,头猛然悬在她上方,温木兮不假思索旋身坐起身,两人隔了半米距离。
她看向他,目光如炬,而杨炜显然又被笑得,顿笑几声,诧异道:“有这么吓人?我是洪水猛兽还是面目狰狞?你躲什么躲。”
言毕,逼近几分,温木兮倏地站起来,此时身体力量全恢复,后撤两步,淡淡道:“有事说事。”
“嘿。”哂笑。
杨炜若有所思,紧随,凑近自上向下俯视,“温木兮,没想到你心胸如此狭隘,还记仇呢。”
“你们聊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过来,温木兮倒退躲那人身后,伸出头对他答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尚君知微侧低头打量温木兮可疑行为,复而看向杨炜,神色平静无波澜,看得令人发慌。
只可惜对上是杨炜,他同样默默看向尚君知,两人视线交汇,似乎谁也不愿开口说第一句,画面一度耐人寻味。
最终,杨炜打破沉寂换上往日模样,似解释,“本想问问温...”
骤然停顿,眼底闪过微光,喜笑颜开,“想问兮兮,台词记得怎样,谁料到这丫头记仇。”
尚君知好似未听见,转头看向身后,递出手中水壶,淡淡问:“要不要洗脸。”
温木兮这才看清,原来刚刚没寻见他身影是回教室打水,她记得他水瓶一直满状态。
“不要?”欲收回。
“要。”毫不犹豫点头。
要不是离厕所较远,身体累,早想洗掉黏腻汗水。
杨炜眼瞅自己被忽略,赶忙增加存在感,“兮兮,待会儿排练走一遍整个流程,明天服装到,特地给你选了双合适高跟鞋,记得试试。”
温木兮送他个白眼,果断转身,尚君知闻言瞧了他一下,杨炜抖肩忽视那抹寒意,笑得纯良。
“帮我倒水。”
尚君知缓慢打开瓶盖,微微倾斜瓶口,水一点点顺流而下,温木兮伸出双手鞠水,胡乱搓了几把脸,自然接过递来纸巾,擦拭水珠。
“温木兮。”声音轻轻,却严肃。
“嗯?”
她不解,瞥了眼尚君知,第一次感受到他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良久,尚君知叹息,到嘴边的话消散,指着她背后换了句,“衣服脏了,灰。”
“啊?”
温木兮快速扭头,反手瞎拍,“很多吗?”
拍了几下也不知道干净了没有,排练完就可以会寝室洗漱,无需多在意。
直到未来某天巧遇杨炜,忆过往时,他无意间透露出尚君知当天未言语的话,两人皆惊讶。杨炜诧异温木兮一无所知,转念想,以尚君知性格定瞒着她。
尚君知校庆前共找了杨炜两回,第一次提了两个意见,换旁白或取消温木兮舞蹈环节,当时解释:旁白台词与舞蹈动作多,温木兮紧张容易忘记,保险起见让她参与一个。
后又找他否定自己意见,杨炜那天问他什么原因导致突然改变主意。
尚君知仅回答一句话:“她很努力也很喜欢。”
连温木兮也未察觉,纵使台词过多,课间休息、自习甚至睡觉嘴里都在碎碎念叨,动作复杂困难亦积极参与。
或许会累极哀怨,但眼神流露欣喜不假,言辞附带情感不假。
离校庆当天剩不到两周时间,校园随处可见班级利用课余休息抓紧最后排练,连繁忙高三学子同样参与本次庆典。
高三只需抽排人报名,几个班合作出一个节目,因学校礼堂无法同时容纳全员师生学子,市二中花重金请专业人员搭建室外舞台。
1010班,演出服早下发至每人,男女主演除了统一校服外,各还有一个示意成年的西装。
温木兮第一个登场,不同于众人,只有一条连衣裙与高跟鞋。她曾抗拒不要特殊,白衬衣短裙校服与其余同学相同,被班长驳回。
班长原话:“班级门面尽管做不到惊艳也不能随便。”
温木兮顿时词穷理尽,任命般穿上高跟鞋练习走路,班级某段午休常常有哒哒哒鞋跟碰地与惊慌失措尖叫声。
筹备舞台剧同时功课不能落下,同班同学看着她幸苦两头跟进,纷纷伸出援助之手,轮番帮她补习困难知识点。
就这样,温木兮变成了全班重点对象,杨炜与尚君知替换教她,更甚,徐倚歌主动借她笔记,排练未到温木兮部分,便有人口头抽查当日知识点理解状况。
弄得她这些天精神紧绷,经常半夜突然惊梦,难以入睡,睡眠质量差。
最后一周,温木兮已到了站着便能睡着地步,强行打起精神听课排练,越往后越紧张,身体似乎还未到达底线。
秋意渐凉,单薄T恤无法抵挡阵阵冷寒微风,学子统统添了件校服外套,上午课程结束,温木兮感到头重脚轻,眼帘间剩不到一米缝隙,昏昏欲睡。
待尚君知转头时,终抵不过困意席卷,趴桌上入了梦乡。
“温木兮。”一声大叫。
尚君知看向声音来源,见到来人不自觉沉了眉头。
杨炜疾步走来,风风火火,站尚君知身旁忽略他表情,瞥了眼里面人,下意识低声问,“她睡了?”
尚君知挑眉,轻轻道:“不然呢,闭目养神?”
“哦。”
杨炜点头,对他语气里的讥讽置之不理,“行,这几天像疯了样死撑,让她睡吧,我等会儿再找她。”
本不欲搭理他,闻言,淡淡道:“有什么话等她醒了我帮你转告。”
“也没什么,刚开会得到通知,学校提前两天布置舞台,两天内我们要彩排音乐和灯光,避免到时候出错,提前通知。”
1010班舞台剧歌曲部分早已提前录制提交到学校,主要彩排每一幕切换灯光配合,温木兮最先走向舞台,需要自己找对定点才能被灯光照射。
“另外,我们班节目受内容以及时长影响,学校直接安排我们第一个出场,告诉温木兮做好心里准备。”
校领导翻了所有节目单,一致表示他们班舞台剧题材很符合本次校庆,又出于时长考虑安排作为开场。
杨炜听后立即通知班主任,严明点头表示早就知晓,认为能锻炼学生自信心,默认学校安排。
到此时唯一不知情的仅有温木兮,本应该最紧张的人,却被蒙在鼓里,众人全以为她知道,装作镇定,以免影响到她,竟然形成诡异默契,对她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