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向正是应衍驻守抗击东瀛军的城门位置。
姜芷萝如遭雷击，脸色当即苍白如纸！
她猛地站起身，却因为双腿发软而站立不稳，只能依靠扶着木桌子勉强站立。
“应…应爷……”
姜芷萝哆嗦着嘴唇，好久才颤颤的唤出了一声，跌跌撞撞向西北方向跑去。
马路上都是碎裂的砖石和顷坯的房屋被炸断燃烧的木椽。
她深一脚浅一脚，仍旧纤瘦的身子踉踉跄跄。
沈星堂一把丢下药箱，疾步追上姜芷萝，紧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放开我！我要去找应爷！我要去找应爷！”姜芷萝哑着嗓子喊道，拼命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芷萝，你冷静一下！”沈星堂皱眉道。
姜芷萝指着西北方向，歇斯底里的质问：“冷静？你没听到爆炸声吗？是从城门那里传来的！应爷就驻守在城门！你让我怎么冷静？！”
她的眼眶充溢着泪水，清雅秀致的脸庞被恐惧和惊骇覆盖。
她用力想要掰开沈星堂的手。
“放开我！你放开我啊！放开……”
这时邢默山也赶了过来。
“夫人！”
“默山！带我去找应爷！我求求你带我去找应爷！”
姜芷萝目光求救的看向邢默山，眸子里莹然的泪水让后者心头一紧。
邢默山大步走上前。
“沈少爷，请您放开夫人！”
沈星堂自知身手比不过邢默山，只好讪讪然的放开手，镇定道：“芷萝，你听我说，爆炸声这样清晰，不可能是从城门那里传来的！”
姜芷萝的一颗心如今全系在应衍身上，哪里有心思听沈星堂的分析，见他放开了自己，便急忙向城门走去。
“芷萝！”
沈星堂还想劝说什么，被邢默山拦住了。
“不亲眼见到应爷无碍，夫人是不会放心的！”
沈星堂默默放下了伸出去的手。
邢默山略微颔首，疾步朝姜芷萝追了过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道路两旁房屋的毁损不像美其路上那么严重。
邢默山让姜芷萝在一处屋檐下等候，自己去把汽车开过来。
“这里离城门还有很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呢！”他如是劝道。
姜芷萝点点头，刚想去对面一间洋行门前稍作停留，便见从马路尽头开过来好几辆汽车。
领头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后面则是两三辆军绿色的篷布车。
黑色轿车开到姜芷萝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一身铁灰色军服的英挺男子走了下来，俊美的脸庞上波唇紧抿，神情严峻。
他皱眉睨着姜芷萝。
“不是让你待在应园吗？怎么跑出来了？”
姜芷萝悬在半空中的心顿时落了地。
她上前一把抱住应衍，头埋在他的怀里。
“应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刚才，刚才那声爆炸……”姜芷萝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应衍挥手让后面的军用篷布车先走，自己则轻拍姜芷萝的背。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姜芷萝抬起头，泪眼朦胧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又爆炸了呢？”
应衍闻言，面色复又变得凝重起来。
“有人炸毁了军火库，军政府里恐怕有敌人的间谍，军座急招我们回去开会商讨！”
“什么？！”
军火库被炸了！
“怎么会这样？”姜芷萝喃喃。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两军对垒，最重要的便是军需和武器。
军火库一旦被炸，士兵们在打仗时没有了弹药武器的供应，这场仗无疑已经输了一半。
姜芷萝瞬间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应衍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温言道：“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听我的话，外面太危险，不要再出来乱跑了！”
姜芷萝摇摇头：“我们能回去，你开会要紧！”
应衍深深凝视她。
姜芷萝清莹的眸子里犹自挂着泪花，表情却也有她的固执和倔强。
她不能耽误他的正经事。
应衍抬手轻抚她有些松散的发髻，微笑道：“军政府和应园多少有些顺路，我先让司机将我送过去开会，然后再把你们送回应园，你看可好？”
“嗯，这样好的！”
汽车发动向前行驶。
邢默山坐在副驾驶座上，姜芷萝同应衍一起坐在后排。
她靠着应衍的肩膀，两人静默无语。
汽车里的气氛安静而美好，能听见车子引擎的轰轰声。
姜芷萝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从前。
青州仍旧是那个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的青州，名媛淑女穿着锦衣华服，在皇后歌舞厅的舞池中旋转起舞。
街头犹可听见小商贩的叫卖，年轻的报童吆喝着兜售今日的报纸，电车的报站声不时响起，身穿蓝褂棉布裙的女学生剪着齐耳短发，青春正盛……
东瀛人的炮火将这一切打破了！
姜芷萝不知道那些动荡不安和颠沛流离的生活，距离她，距离青州还有多远，亦或者已近在咫尺。
就算应衍不说，她也知道。
军火库被炸，这场仗会打得异常艰难。
汽车在军政府大门前停下。
黑色的大铁门紧闭，门前守卫着成排的士兵，荷枪实弹，面无表情。
姜芷萝也下了车，帮应衍整理了一下缀着徽章的领子。
应衍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梁市长今天下午会把他的家眷偷偷送出青州，若是想走，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我不走！”
姜芷萝断然拒绝。
她凝视应衍幽深的双眼，态度一如往常的坚决。
“我的丈夫在这里，我的家也在这里，我要走去哪里？”她握紧应衍的手，“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应衍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上车吧！”
“我看你进去了再走！”姜芷萝道。
“你呀！”
应衍勾过她的颈子，在她额头落下极浅的一吻，转身快步走进了军政府大院。
直到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办公楼里，姜芷萝才弯腰上了车。
“回应园吧！”她淡声吩咐。
汽车重新发动，沿着荒凉的马路向应园方向驶去。
姜芷萝侧头望向窗外。
天空灰蒙蒙的。
明明刚才望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炙热的阳光带着灼人的温度，照在人身上，脸上和后背都是汗涔涔的。
如今却像是被一层灰色的布笼罩，憋闷的难受。
“……又要下雨了么？”姜芷萝低声呢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