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驶进陆公馆所在的裕园路,淡金色的阳光被道路两旁梧桐树的枯枝筛过,透过玻璃车窗,在姜芷萝脸上映下交错的光和影。
姜芷萝有些紧张,紧张的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
她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终于要放弃对应衍的爱和执念,接受陆秉初,就像是一列脱轨的火车,重新又回到既定的轨道行驶。
她也终于要回到原来的人生轨迹上去。
也许,这才是属于她的轨迹。
缠绕着枯黄藤蔓的铁门缓缓打开,汽车在陆公馆的大屋前停下。
陆秉初先下了车,绕过车尾来到姜芷萝这边,替她打开了车门。
“到了!”
姜芷萝深呼吸了一口气,扶着陆秉初的手下了车。
喧闹的人声和乐声从里面传出来。
姜芷萝狐疑的看了陆秉初一眼,好似在问:“有很多人吗?”
“我家今天举行宴会,我希望你能和我一同出席,以我女伴的身份。”陆秉初微笑道。
姜芷萝有些生气他的隐瞒,为什么不早告诉她有宴会,可是事到临头,总也不好掉转身离开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陆公馆,客厅还是她熟悉的样子。
意式的水晶吊灯枝盏繁复,精美的壁灯花纹细致,沙发和家具都是暗红的颜色,显得恢弘而有韵味,中式和西式结合的装潢,古典中透露出点点时髦和奢华,
姜芷萝和陆秉初进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有不少客人,陆老爷特意请了白俄乐队,演奏欢快高昂的西洋乐曲。
陆老爷和陆太太穿着华丽时髦,站在楼梯拐角处,正笑容满面的同宾客寒暄。
然而在看到和陆秉初相携出现的姜芷萝后,陆老爷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难堪。
陆太太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也是一怔。
姜芷萝忽然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然而陆秉初根本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直接带着她来到陆老爷和陆太太面前。
“爸,妈,我把丫头接过来了!”
陆秉初转头看向刚才和陆家二老笑谈的贵妇,“姨母好!”
贵妇讪讪的笑着,意有所指的道:“原来阿初早就找好了女伴,我还真是多操心了!”
姜芷萝注意到贵妇身旁站了一个十分标致的女孩子。
女孩子约么十七八岁,鹅蛋脸,细长的眉毛,圆圆的杏核似的眼睛,看起来水灵灵的。
她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蕾丝洋装,衬得脸色白皙莹润,嫩若桃蕊。
“好可爱的女孩子呀!”姜芷萝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她顿时明白了陆家二老的意图,同时也清楚了陆秉初的打算。
姜芷萝原本还在想,以她对陆家二老的了解,他们并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尤其是陆老爷,向来说话一言九鼎,但凡他决定的事情,就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然当初误以为姜芷萝溺水而死,他也不会哪怕让陆秉初娶了姜芷希,也不愿违背昔日许下的承诺。
诚然,这其中不乏利益的成分,但也能看出陆老爷此人的固执。
所以今天陆秉初过来邀请她的时候,姜芷萝还暗自疑惑,他是怎么说服陆家二老尤其是陆老爷的。
现在看来,陆秉初根本就没有向陆家二老提起过收回取消婚约的事情,而陆家二老显然也不知道他会把她带过来。
气氛渐渐变的尴尬。
被陆秉初唤作姨母的贵妇拉着身旁的女孩子走开了。
碍于有那么多亲朋好友在场,陆老爷不好当场发火,只阴沉着一张脸,厉声道:“阿初,你跟我来书房!”
陆秉初握紧了姜芷萝的手,面容平静的看着陆老爷。
“爸,丫头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你!”
陆老爷气的浑身发颤。
他没想到以前对他尊敬有加的儿子,如今不仅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还竟敢和他顶嘴!
陆太太看出来自己丈夫的愤怒,忙偷偷向陆秉初递眼色,劝说道:“阿初,你爸爸没准儿是有什么要紧事同你讲呢?你就和他去书房谈吧!”
陆秉初压根不接陆太太的话茬,倔强的性子大约是遗传了陆老爷。
“爸爸的要紧事,无非就是想让我和月英定亲,可是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我不会和月英定亲,更不会娶她!”
姜芷萝诧异的望着他,未曾想他竟这样坚决,甚至不给自己留一丝后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陆老爷怒声道。
陆秉初扬着下巴,倔强高傲的模样像是一个决心赴死的勇士。
“说多少遍也是一样!我不喜欢月英,我不会娶她的!”
他看向身边的姜芷萝,清泉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对她的缱绻深情。
“我喜欢丫头,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陆老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缓缓转头看向姜芷萝,目光里的怒火恨不得把她焚烧殆尽。
对,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
阿初就是为了她,才会屡次出言顶撞他这个父亲!
陆老爷瞪着姜芷萝,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他指着姜芷萝说:“你……你这个祸害,你害的自己家破人亡还不够,又跑过来祸害我的儿子,你是不是非要把阿初害死了,你才甘心?啊?”
“陆世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怎么说我都可以,请你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姜芷萝迎视他愤怒的眼,不卑不亢的说。
陆秉初闪身挡在了两人中间,目光诚恳的说:“爸,我是真的很喜欢丫头,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尊重?你做这个决定之前,有尊重过我这个父亲吗?你给我滚!如果你想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你就和她一起滚出姜公馆!”陆老爷吼道。
陆太太惊道:“老爷……”
这里的吵闹终是引起了亲朋好友的注意,大家纷纷看了过来,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姜芷萝的身上,猜测这位可能就是从小和陆秉初定下婚约的女子。
只是现在婚约都已经解除了,陆秉初还带着这个女孩子过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