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姜芷希眼睁睁的看着株式商会墙倒屋塌,剧烈的爆炸连带她们所在的老屋都震了一震。
冲天的火光中,姜芷萝脸上露出了璀璨的笑容。
然而这种笑容落在姜芷希的眸子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和惊悚。
她连挣扎都忘记了,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疯了,姜芷萝一定是疯了!她居然把东瀛人的商会给炸了!
“姜芷萝,你不要命了!”她颤声吼道。
东瀛人是何等的毒辣和残忍,姜芷希最明白不过,如果让他们知道,是姜芷萝炸毁了他们在青州唯一的据点,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对姜芷萝乃至她身边的人赶尽杀绝。
姜芷萝转过身,背后是还在持续的爆炸,而她轻柔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入耳中。
“芷希,我没有那么傻,东瀛人不可能知道炸弹是我放的,因为——我是以你的身份把炸弹送进去的!”
姜芷希霍然明白了。
什么有话对她说,什么她母亲的死,都只不过是姜芷萝的阴谋!
姜芷萝设法把她绑了来,就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份之便,潜入株式商会安放炸弹。
就算事后调查起来,也只好怀疑到她身上,因为从头到尾,姜芷萝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她和这场爆炸也绝不会扯上任何联系。
姜芷希浑身骤然发寒。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数九寒天里,被人扒光了衣服,丢进了冰天雪地,冷寒彻骨髓,凝入血液,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姜芷希双目圆睁,死死的瞪着姜芷萝,双眼充血般发红。
“姜芷萝,你可真够狠的!我怎么说也算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竟想要了我的命!”
姜芷萝轻嘲:“妹妹?你现在知晓自己是我妹妹了?”
她蓦地弯下身,一把揪住姜芷希的脖领子,恨恨的道:“姜芷希,我要不是扮成你潜入株式商会,还不知道你在东瀛人那里,过的竟是这样任人摆布的日子!你甚至都没有说不的权力!”
姜芷萝缓缓松开手,又道:“这就是抛弃姜家,背叛家国换来的生活吗?”
姜芷希垂下了眼帘。
“我的生活怎样,用不着你来置评!”
她复又抬起眼,眸底席卷起狂怒:“可就算是任人摆布的生活,我今日也算过到头了——而这,都是拜你所赐!姜芷萝,这下我死定了!你满意了吗?”
“你不会死的!”姜芷萝道。
“什么?”
姜芷希不信她的话,出了这样的事情,东瀛人迟早会让她死,或者……生不如死。
姜芷萝望着姜芷希灰败的脸。
她们两姐妹的长相有六七分的相似,只可惜性格却南辕北辙。
她温吞和善,简单内敛,而姜芷希活泼好动,耀眼张扬。
可不管怎么样,她仍就是她的妹妹,是同她血浓于水的亲人。
姜芷萝不忍看她死。
“我给你定了半夜两点开往香港的船票,只要你离开青州,去往香港,到时候随便你去哪里,东瀛人都很难再找到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好心吗?一旦我上了船,就等于承认了炸弹是我放的,那些东瀛人还能饶过我吗?而且我这一走,姜公馆不就是你们的了?姜芷萝,你打了好一手的如玉算盘呐!”姜芷希嗤道。
姜芷萝轻笑,眸中噙着嘲讽和轻蔑。
“你以为你不走,他们就不会怀疑你了吗?别忘了,这场爆炸发生的时候,你并没有在株式商会,你觉得他们是会相信你纯属侥幸,还是会相信你事先知情呢?”
“你!”姜芷希一时语塞。
以东瀛人的多疑,哪怕姜芷希真的纯属侥幸,恐怕也难逃怀疑和被杀,更何况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关系!
见她有所动容,姜芷萝上前解开绑着她手脚的麻绳,幽幽道:“芷希,钱没有了可以再挣,房子没有了以后还能买,可若是把命丢了,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姜芷希狠狠瞪着她,眸底分明燃了熊熊怒火,却拿她无可奈何。
她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伸出手道:“船票给我,还有钱!我不能身无分文的去到香港,否则我一样没办法活下去!”
巨大的爆炸很快吸引来了巡捕。
教会医院的急救车,巡捕房的铁皮警车以及消防队的车全都赶了过来。
株式商会周围聚集了好多民众。
他们小声议论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表情中并不见多少同情和怜悯。
长期笼罩在头顶的战争阴云,让人们对东瀛人都没什么好印象,在他们看来,东瀛人是侵略者,他们来到青州肯定别有用心,死不足惜。
就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爆炸上的时候,两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穿过路灯昏黄的弄堂,来到和株式商会一街之隔的另一条大道上。
姜芷萝指着一个方向说:“从那条路走可以到码头,船票我给你了,钱我也给你了,至于你要不要离开,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哼!”
姜芷希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姜芷萝则轻轻笑了笑,向同姜芷希相反的方向走去。
夜色弥漫,皎月如钩,点点繁星闪烁着如同碎玉琉璃般的光彩,照耀着这一方灯红酒绿的港口城市。
大仇终于得报,姜芷萝觉得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许多新派的人都喜欢听西洋乐,可她偏偏爱那民谣古旧婉转的调子,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缠绵悱恻,细细听来总能入耳入心。
沿街的店铺都关了,霓虹灯的招牌却都还亮着。
长而空旷的街道就像是专门为姜芷萝准备的舞台。
蓦地,有雪花从幽蓝的夜空中飘飘扬扬洒下,落在女孩的发丝肩头,落在她伸出的手中。
她的掌心白嫩柔软,有细细的纹路。
“下雪了……”
姜芷萝抬头仰望夜空,片片雪落在她莹白的脸庞上,很快便融化了,有一丝丝的凉。
她张开双臂,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旋转跳跃,弯弯的眉眼里水波盈盈,唇角上扬,勾出浅浅的弧度。
她开心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