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猛愣头愣脑的,偏又生得固执,他决定了的事情,任谁全都没用,反倒是大家越是劝说,他就越是一意孤行。
瞧着他跨出书房的挺直背影,姜芷萝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这样固执,只怕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她转身看向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的应衍。
他向她伸出手。
“嗯?”姜芷萝不解。
应衍狭眸瞥向她背在身后的左手,“手给我。”
姜芷萝下意识的后退,同时把左手向身后藏了藏,装傻道:“什么?怎么了吗?”
应衍一瞬不瞬的睨着她,一步步把她逼到墙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她费力隐藏的左手。
“呲——”姜芷萝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她白皙细腻的手背上,多了一道寸许长的划伤,血液在伤口周围凝结成了有些暗红的血痂,分明是被玻璃割伤的痕迹。
姜芷萝见瞒不下去,只好故作讶异的说:“呀,我手上什么时候添了一道伤,我竟都没有察觉!”
应衍抿着薄唇,好整以暇的看她自导自演,末了冷笑道:“还撒谎?都说了让你照顾好自己,你倒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我是真的没有……”
某人渐渐低沉的眸色,让姜芷萝再没有了继续撒谎的勇气,她低垂着头说:“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再担心。”
她就是捉摸不透,应衍怎么能这样心细,她分明已经藏得很快了,就连离她最近的沈星堂都不曾察觉她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割伤,他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看穿了她的疑惑,应衍望着她的眼,点漆般的瞳孔上倒映出她绮丽的容颜。
“心在那里,自然就多关注了些。”
他总是能面无表情的道出些情话,让姜芷萝每每猝不及防的红了脸庞。
深秋的天气总是灰蒙蒙的,花叶凋落,只剩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伸展向苍蓝的天空,有一种让人绝望的美感。
姜芷萝给姜公馆摇了一个电话,是凤姨太太接的,说家里一切都好,贸易行的生意虽然有些惨淡,却还算有条不紊,只是姜芷希不太经常回家,引起了姜老爷的屡次追问和极大的不满。
“父亲受不得刺激,芷希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就说近日学业紧张,她可能要在学校住一阵子。”姜芷萝叮嘱道。
电话那端的凤姨太太犹豫了片刻,劝道:“大小姐,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这样帮她隐瞒,只怕到头来会让老爷埋怨的。”
“我这不是在帮芷希,是在帮我父亲。”姜芷萝纠正,继而犹豫着问道:“……秉初怎么样了?”
自从那晚车祸受伤住院之后,陆氏夫妇的阻拦也好,各种事情堆积也罢,姜芷萝始终没能看上陆秉初一眼,只从医生护士的口中,得到了关于他的零星的消息。
他似乎一直都没醒,主治医师说他伤在头部,病情难以把控,或者过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也或者……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也是沈星堂始料未及的,他医过那么多的人,治过很多棘手的病,却从未出现过陆秉初这样醒不过来的情况。
“陆家少爷还是老样子,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凤姨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以来,陆老爷和陆太太都苍老了不少,对你恐怕是愈发憎恨了,就连我和老爷过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
“是我连累了他……”
电话里倏然传来孩童清稚的嗓音,“娘亲,娘亲,是姐姐吗?我要和姐姐说话,我要和姐姐说话。”
凤姨太太于是把话筒递给了姜少杰。
“姐姐,少杰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芷萝敛去了有些哀伤的情绪,笑着说:“少杰啊,姐姐也很想你,不过姐姐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忙,暂时不能回姜公馆,你要乖乖的,好好学习知道吗?”
“嗯!少杰一定会乖乖地等姐姐回来!”
挂断电话,姜芷萝耳边仍旧回响着姜少杰脆生生的“姐姐”,心里不觉涌过一股暖流,仿佛就连屋外黯淡的天空,都霎时间明亮了不少。
“姜小姐,应爷唤您吃晚饭。”下人敲门禀告。
姜芷萝抬头看了一眼壁钟,竟已经五点多了,算起来玲珑也睡了有两三个小时了,她从未午睡过这样久。
兴许是真的太累了吧!姜芷萝想。
她来到玲珑房前,轻敲了敲房门,唤道:“玲珑,玲珑你醒了吗?”
没有回答。
她转头问一旁的丫头,“玲珑一直没有出来过吗?”
丫环摇摇头。
姜芷萝心生疑惑,转回头去推房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上了锁。
玲珑以前午睡的时候很少上锁。
姜芷萝心里一惊,急忙用力拍打房门,一边拍一边喊道:“玲珑,玲珑你在里面吗?你开开门!”
仍旧没有回答。
偌大的房间外只有姜芷萝疾声的呼喊,还有浮雕木门被敲响后的回声,除此之外,房间里简直寂静得可怕。
许是见她迟迟没有过来,应衍索性亲自过来了。
刚一走进后楼,就瞧见姜芷萝站在玲珑的卧房门前,把一扇门敲得震天响,脸上更是浮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似是在害怕什么。
应衍大步上前,按住了姜芷萝的肩膀,温声道:“你让开。”
说罢,便飞起一脚踹在了门上。
木门应声而开。
姜芷萝不由分说的朝里面冲去,没跑两步就怔在当场,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
“玲珑——”她撕心裂肺的大喊。
应爷也疾步冲了进去,只见卧房的缠枝吊灯上绑了一条绞开的缎子,玲珑就吊死在了缎子上,双眼紧闭,脸色煞白,早已香消玉殒许久。
她身上穿着那件缀满珍珠和水晶的白色婚纱,勾勒出她纤薄的身躯和不赢一握的细腰,脸上似是化了浓艳的妆容,以至于脸色分明苍白如纸,可是那两片唇瓣却涂抹成了鲜红的唇色,白和红的对比愈发鲜明。
有胆子小的丫头已经跑出卧房,找了个角落呕吐了起来。
姜芷萝则始终呆呆的站着,眼珠一动不动的望着吊挂在灯柄上的玲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