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十月十五,赶在丹桂的盛开期。长安公主都会在津南湖畔举办一场诗会,后多被人称为津南诗会。邀请的皆是各家十岁以上且尚未婚配的姑娘,无论庶嫡皆会收到请帖
朝中除了瑞宁长公主,也就是长安的姑姑以外,仅有长安一位公主,尊贵自不用说。虽与当今圣上不是同母兄妹,却也是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毕竟景昭帝子嗣不丰,两人之间也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
而收到请帖的各家姑娘无一例外都会依约出席,一些因病无法出席的都巴不得能带病而去
今年的津南诗会,商陆因病没有前往,只有商瑾与商悦两人前去。因此她并不知当时商悦到底如何落水溺亡,只听爹爹对外宣称商悦自个不慎脚滑落水。去问爹爹,爹爹也只是默然不语,一副悲痛不欲多说的模样,因此她也并未去深究。此刻想了想爹爹的态度似是不对,若商悦是被害爹爹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无关疼爱与否。不过若真是商悦自己不慎落水,爹爹也不会对此事闭口不谈,缄默异常...
“七娘?”商悦明明年长商陆两岁,身高却同商陆一般。此时微微低下头轻声唤道
“我此番是前去给老夫人请安的”她对谢老夫人谈不上怨恨,却也无甚感情,至今只在两岁时唤过一声祖母,就从未再唤过了
“...那便一齐走罢”商悦依旧低着头,嗫喏小声道
明明商陆也是庶女啊,虽说最得商和远宠爱,可细究下来她还是一位连商悦都不如的庶女呢。商悦却仍旧垂首不言
她并没有立马提步前行,而是看着商悦的发髻轻声说道“二姐,你不必如此的”说完停顿了一瞬方才渡步而去
谢老夫人出自五品官吏谢家,那时商和远之父也只不过秀才而已,谢父见其文采过人,便将谢老夫人许其为妻。而夫人谢氏谢茹是谢老夫人的亲侄女,那时商和远已被封侯,谢老夫人却仍坚持让商和远娶谢茹为妻。所幸商和远也不想娶妻,便随谢老夫人去了
姑侄两人皆算不上高官之女,甚至连书香门第都谈不上。身上没有那股雍容大度,却也不是那些小气短视之人,对三位姑娘都并无苛刻,一视同仁。例银,服饰皆无不同。只那些背后赠与商瑾的物什,她们也无权干涉。唯有偶尔刁难他们两个庶女,若是与那些府中子嗣繁茂的对比,这些刁难怕也只能算是羽毛拂过罢了。如此这般商悦的性子到底归咎于谁呢?或者都有罢,但更多的是因为她自己
商悦抬头看了看商陆离去的身影,又低下头去,苦涩的笑了笑
她何尝不知自己不必如此卑微,只是性格和习惯早已镶进了骨子里,想改又岂是易事
随后商悦也提步而去,蝉已鸣,离寿安院还有段路呢...
寿安院内
寿安院是侯府除了正院轩墨院以外最大的一个院子,正屋门口左右对称各摆了一缸白睡莲,开的垂涎欲滴,一颗颗露珠还停留在花瓣上,看起来晶莹剔透
院中还栽着几颗紫薇树,此时开得正艳。时而飘落下来的花瓣总是要旋转几圈才落地,就似花姑娘跳了支令人惊艳的舞
一位身着青衫的丫头正站在紫薇树下垫着脚尖剪着花枝儿。身旁还立着一位同着青衫,年约十五的的丫头。手中挎着花篮子,当中正躺有一朵盛开得恰到好处的紫薇,两人小声垂首嘀咕着什么
院落静逸,一道蝉鸣也无
商陆看了一眼便罢,径直走去门前
“二姑娘,三姑娘”守在门前的丫鬟见二人来了也未行礼,斜眼瞧了一眼淡声唤道
“老夫人可是醒了?”商陆也未与其计较。不是她的丫鬟,只要并未触及她的底线,她都懒得替别人教训
“奴婢不知,容奴婢去瞧瞧”玲儿这话看似询问,却在二人并未回应之前就已转身
见状商陆也只是笑了笑,并无言语。一个大活人醒来怎可能无一丝声响?就是不知是谢老夫人吩咐这般,还是玲儿擅自主张。无论何种缘由,都可见谢老夫人对她二人的不喜
所幸她也不在意,孺慕之情?在谢老夫人身上她从未感受过
并未多久玲儿就已跨门而出,对着站在门外的二人说道“老夫人醒了,二位姑娘请进”
“多谢玲儿姐姐了”商陆报之一笑
知分寸者就该知晓,哪怕商陆仅是庶女,也担不起商陆的一句姐姐
玲儿却似得意般点头笑了笑
商陆摇头笑了笑便离去不作理会
等她二人走进内室时,就瞧见老夫人正由刘嬷嬷梳着头,屋里几个丫头忙碌着
“老夫人”二人屈身行礼,异口同声唤道,使人挑不出半点不矩
不知是因为铜镜本身泛黄还是因何,镜中的老人瞧起来比同龄人衰老更甚。眉眼细长,唇薄鼻尖,加之面庞褶皱,瞧起来着实算不上慈和。镜中的老人头也未转,淡淡道“嗯,起来罢”
“谢老夫人”
“七娘身子可好了?方醒便不必过来请安了,省的旁人道我不体贴孙女”刘嬷嬷轻而缓的梳着那头银发,谢老夫人舒适得眯了眯眼
“已是好了,就是想念老夫人,今儿早便过来了”
听着这满是孺慕之情的言语,谢老夫人也仍旧未回头,所幸商陆也不是真心实意,不然还不知得多失望
“嗯,你有心了”
即便是刘麽麽,听着谢老夫人这么一句敷衍的话,也觉不妥
“三姑娘病的这些日子,老夫人可没少念叨,如今三姑娘病愈老夫人也可以放心了”
没少念叨,怕不是念叨她最好一睡不醒罢?
若问老夫人商陆与商悦更不喜谁,那必是商陆
商悦生母是谢茹的陪嫁丫鬟,趁谢茹孕中,用计爬了商和远的床。虽因此被商和远厌弃,却不料一击即中,怀上了商悦,故而升为了姨娘。
主母刁难,家主不喜,难免孕中郁抑,导致最终难产生下商悦撒手人寰。于是谢老夫人与谢茹对柳姨娘的厌恶之情便延续到了小小的商悦身上
而商陆以为谢老夫人与谢茹不喜她,因她是外室之女
直至日后,她才知自己是谢老夫人心中的一根刺,时常隐隐作痛,以显存在的刺
刘麽麽将话说的这般好听,其实也无所谓商陆信与不信,只要表面过得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