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啸自前方传来。
当天缺看到人影的时候,妖婆婆已是漂浮在他前方两丈处,灰白的齐耳短发,身材小巧,黑裙下一团白色的烟雾。
“可耻的人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先是盯了一眼大地之灯,接着看向天缺发出警告道。一张小麦色的巴掌脸上满是对大地之灯的忌惮之色。
“十方世界皆是造物之土。大道万千俱为脚下之路。我又有何处去不得?不要挡我的路……”
天缺说着脚下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大地之灯可不是她能抗拒的了的存在,妖婆婆被迫向后闪退十丈,森然道:“越线就死!”
食指虚空一划,在天缺前方丈许处翻滚出一道宽约半米的黑色警戒线。
天缺不理,直接跨线而过。
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甚至还被赤裸裸的无视,妖婆婆气得怪叫一声,一团雪雾自她前方丈许处生成向着天缺呼啸而去。
先还是混乱的一团,贴地席卷而来,等至天缺面前时就已幻化成一支锐利的箭羽。
天缺足下未停,大地之灯一道温黄的光晕瞬间蔓延出十丈之阔,把呼啸而来的箭羽扑灭之后,又继续向着妖婆婆掠去。
“可耻的人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闯过这由我族守护的十万大山。”
避之不及,在被光刃自腰间切过之后,妖婆婆惨叫一声变成一片自中间断开的树叶飘落地面,稀薄至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灵魂瞬间逝于远处,以凄厉的声调遥遥恨道。
“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天缺置若罔闻,掸落身上的雪尘继续前行。
像妖婆婆这种外围级别的妖物,话说得再狠,对他也起不到什么震慑作用。
较之那些没有灵识的女妖,她充其量也就是初具灵识、多了三条命而已。攻击力看起来杀伤性很强,其实徒有其表罢了。
此战即便没有大地之灯守护,单靠着他过人的体能和微弱的神迹之力也足以应付过去。
就费事些罢了,要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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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月光穿透雪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狂风过处,妖婆婆附身一片树叶以横切的方式急剧飘落地面,跟着化为一具小巧的躯体趴伏着,猛然重咳几声后,几团浓稠的绿色血液自其口中涌出。
“可耻的人类……”
她颤巍巍地坐起,抹去血迹恨道。跟着盘腿进入冥想之状。妖界强悍的修复能力使得她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即完好如初。
当然,失去的那条命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让她甚是感伤。
身为小妖,别说丢掉一条命,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这就是现实。一个外围的战士,没有人会在乎她。
从初级女妖走到今天,因为没有关系缺乏背景,这些年她出生入死了成千上万次才换来阶层的转换,摆脱死妖的命运。
当听说有人类踏足龙心山脉的瞬间,她想都没想就请缨打头阵,唯恐被别人抢了功错失提升的机会。她所在的小分队,虽然是在外围,但竞争同样激烈。
稍有犹豫,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她性格很好强,做什么都喜欢压别人一头,哪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加之最近她正想着博取一个立功的机会以提升妖力从而看起来年轻化。
这一直是她的心病,因为妖力弱而总是处在衰老的状态,那张脸怎么看怎么丑。
以妖族漫长的寿数,她现在的年龄本该是只萌妖,结果却因为妖力不济、搞得自己跟个老太太似的,活得很是缺乏自信。成天被那伙该得脚气病的队友们妖婆婆长妖婆婆短地叫来叫去。不知道多气人。
心有执念,使得她情况不明就仓促揽下任务。
实在受够了妖婆婆这样一个角色。
她这些年,每次执行任务都毫无例外地要历经一番艰难险阻,但也每一次都毫无例外的挺了过来。
经验告诉她,这次也不会例外。
只要敢拼敢打,就一定会如愿。
为此,出发之时她很是用得意的口气跟队友们说了些风凉话,趾高气扬而去。
“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结果却栽了这么大一跟头。
打嘛打不过,回去嘛肯定会被那起该死的家伙所嘲笑——自己话说得那么满,以他们幸灾乐祸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打回来?
“你不是说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任务吗?怎么没有啊?”
“哎呀,我们的战斗英雄回来了。”
“……”
一想到这样的场面,她就头疼。
但很快她就从沮丧的心理中挣脱出来。
如果她是个会被挫折轻易打倒的人的话,她当初也就不会要求从安逸的后勤调来前线了。
她喜欢充满挑战性的生活。
“明着我斗不过你,难道暗的也不行吗?你总有破绽可寻……只要我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就一定可以的。不就是破灯吗?”
又念头一转,心下一声冷笑响起。
“想嘲笑我?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这次我不但要光荣地完成任务,而且要漂亮地完成任务。我绝对有这个自信……”
“只有不怕死,才能为自己赢取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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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高的蓝月照见大雪纷飞。
天缺手提大地之灯缓行于渐行收窄的雪道上,脚下发出簌簌的响声。夹道的银灰色树木,耸然高立,烟海般向四周扩散。
随着女妖们尖嚎声渐弱,他知道已是穿过人妖两族的中间地带正式踏足妖界。
妖婆婆去后,他继续沉浸在和万念静初这些年彼此间的点点滴滴。明知前路凶险,身负重任,理该多思对策才是,但他还是情不自禁把念头萦绕在她一个人身上。
他这些年被她保护的有点多,陡然不在身边了,他才知道这份依恋有多重,才知道时光把她这根刺在他心里种的有多深。
也醒悟到,要想走的远,有些路还是得自己走。从而隐隐猜到她此次弃权的原因。
又觉着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