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什么意外?有什么事情两姐妹不能好好说吗?非要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下你满意了?!”
安歆随声看去,恰巧撞上薛振轩愤然嫌恶的眼神,胸口一滞,她的心一阵紧缩慌乱。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仿佛她是一个多么罪大恶极的人,他眦目瞪着她,一字一句如铁拳重锤朝她呼啸而来——
“整天吵吵闹闹、没完没了,这里还有家的样子吗?!”薛振轩站在楼梯口,铁青着脸,气呼呼地冲安歆吼道,“安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跟你妈妈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婚了!你妈妈的车祸就是一个意外!跟她们母女、甚至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你非要把我们一个个都看成是迫害你妈妈的凶手,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我们吗?你到底有没有把这里当成是你的家?在你心里,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爸爸?”
那在你心里,我又还是不是你的女儿呢?
没错,她是有怀疑过他们,可是,她什么时候把他们当成是仇人来对待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问,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一味地指责她?
心里很是委屈,胸口阵阵闷痛,但安歆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望着薛振轩,她的视线逐渐被眼底奔涌的泪水模糊。然而他愤怒的脸、嫌恶的神情在她眼前却是异常的清晰,已然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也刺伤了她的心。
彼此相互对视着,慢慢的,却越来越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此时此刻,对面的人,似乎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一阵沉默,大厅了然无声。
“好了,振轩,不要再说了!”看着僵持的父女俩,卢慧芸开口劝道,“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个意外,不怪安歆,珊珊也有错……”
“你不用替她说话!”薛振轩挥手打断了卢慧芸,转而继续冲安歆大声道,“安歆,这里是家!是薛家!不是你为母复仇的战场!如果你是想跟你舅舅一起里应外合搞垮薛家的话,那么这里也容不下你!你……你走吧!”
听到那最后三个字,安歆盈满泪水的眸子不由地瞪大,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爸爸居然要赶她走?
这是认定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错,是吗?
他始终觉得,她是在故意破坏着这个家的和谐,是吗?
他所谓的家,在他心里就只有他和卢家母女,是吗?
那么,她跟妈妈呢?就因为他和妈妈早在十年前离婚了,所以,她们在他心里就是多余的,是吗?!
安歆凝眸,想仔细看清楚眼前的这个爸爸,可是泪水却不听使唤,不断地翻涌上来,一滴一滴漫出眼眶,不管她怎么努力,她就是看不清楚薛振轩的模样,最后,她张了张嘴,“爸爸……”
喉咙哽咽,她用力捏紧双手,却始终发不出声音,眼前一片模糊,然而薛振轩沙沉无奈的声音却是如雷贯耳——
“一年前,你妈妈就在聊城城北以你的名义买了一套房子,早就已经装修好了,她本来就是想等你大学毕业后,和你一起搬过去住的。你……你明天就搬过去吧。”
说罢,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他要赶她走?
他真的要赶她走!
他不要她这个女儿了,是吗?
安歆定定地站在楼梯上,眼泪抑制不住地直往下掉。
不多会儿,陈裕德接了个电话,然后走出大厅,片刻便把120的急救人员领了进来,抬走了昏迷不醒的卢珊珊,薛振轩和卢慧芸紧紧跟了过去。
卢念念迈开腿,又停顿住,站在楼梯口,她拧眉看着安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犹豫了好一会,她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姐……”香香轻声唤道,娇俏的小脸写满了担忧。
私下里,香香总是把叫她作姐,就像是她的亲妹妹一样。
“放心,我没事。”快速抹了下脸上的泪水,安歆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勉强开口道,“你回去休息吧。”
“嗯。”香香点点头,习惯性地咬唇,伸手用力抱了抱安歆,“姐,你别太难过了,你还有我,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姐!只要你开口,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谢谢你,香香,谢谢。”有她这些话,安歆已深感安慰,回抱着她,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真的,不用担心我。”
听出安歆声音里透着的疲累,香香不忍心再打扰她,但想起她之前交待她的事,香香赶紧告诉她自己查出的结果,“姐,你让我查卢珊珊生日那天的宴请名单,我查过了,名单里没有叫李艳妮的。”
安歆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香香。”
对于这个结果,她一点都不意外,相反,这刚好验证了她之前的猜测——卢珊珊生日宴会邀请的同学几乎都是她的同班或同是中文系的同学,但李艳妮却是体育系的;如果李艳妮没有参加卢珊珊的生日宴会,那她又是怎么得到当天的摄像录影的呢?除了卢珊珊,谁又会无缘无故的给李艳妮,让她去替卢珊珊“打抱不平”呢?
刚刚她问卢珊珊的时候,卢珊珊那紧张的神色更是再次证实了她的猜测,让人发帖黑她的,确是卢珊珊无疑。
待香香离开,偌大的宅子就剩下她一个人。
安歆静静地坐在楼梯的阶梯上,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小脸趴在膝盖上,怔怔地看着一楼的大厅。
曾经,他们一家三口也一起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恣意地讨论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妈妈还给她和爸爸削水果……
然而,此时此刻,这里,却是那样的安静……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晴时有风阴有时雨……”
忽然,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同时手机铃声响亮的唱着她最喜欢的那首歌。
掏出手机,她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苏越,他到家了……
犹豫了一下,安歆深深吸了一口气,划开接听键,手机那头顿时传来苏越温和又熟悉的声音,“安歆,我到家了,你,是睡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但,当她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瞬间又翻涌出来,剧烈地在她胸腔里狂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紧紧抿住双唇,身子因她的强制隐忍而不住地颤抖起来。
“安歆?”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电话那头的苏越,声音不禁提高了些,“你在听吗,安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我没有家了,苏越……我没有家了……”他越是问,安歆胸口强制压抑的情绪就翻腾得越厉害,眼泪也掉得越凶,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