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欧阳若雪,蜷缩在小区的绿化带中。
五分钟前她被房东阿姨赶出来,衣服化妆品不准拿,鞋子不准拿,手机不准拿。
她的任何私人物品,都不准拿。
房东阿姨在她的家里,居高临下看着她,恶毒笑着,带着平静口吻说。
“欧阳若雪,你不要怪阿姨小气,只是你欠了我一个月的房租,我要拿你的东西去抵债的,我看你这些衣服包包还算可以,这样吧我们定个君子协议,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里你拿十万来赎东西。五万是欠我的房租,另外五万是补给我的赔偿金。钱拿来了,东西就还给你。很公平吧。”
“这是什么君子协议,扣下我那么多的爱马仕你这是犯法!”
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
阿姨咬牙切齿地说:“我早就看不惯你这张漂亮小脸蛋了,你一个不要脸的戏子说我犯法?阿姨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不是白吃饭的!”
不等欧阳若雪有反应。
一个阿姨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协议,一个拉过欧阳若雪的手画押。
她很用力地挣扎,但也只能无力看着自己细细小小的手被迫按上红泥印。
一切做完,阿姨大力把她推到墙上。
一张协议扔在她面前。
“看到吗?合法合规,都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可没逼你!协议一式两份,你自己留一份吧!记着十天内拿十万来,之后就别怪我把你的东西全卖了!”
门合拢,人扔出去。
欧阳若雪直到那一刻才泪如雨下。
她抱着自己,默默哭了一会,强忍着羞耻感,光脚走到一楼。
那时候正好开始下雷雨。
一个雷劈下来,她突然捂住耳朵尖叫。
天不怕地不怕的欧阳若雪,最怕的就是打雷。
幼年的时候,打雷时妈妈一定抱着她。
后来妈妈离开了,打雷的时候爸爸会回来陪着她。
再后来……
楚奕扬也知道她怕打雷,那时他会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她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全世界最好闻的味道……
如今。
她蹲在公寓一楼的屋檐下,捂着耳朵紧紧蜷缩起身体,很没用地抽泣着。
又一个炸雷滚过天空。
欧阳若雪尖叫一声躲入草丛里。
那一瞬间大雨把她淋了个透,五月的雨水如冰水,兜头浇下。
她只穿着一件湿透了的白色睡衣,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
这一刻也是分不清楚是害怕更多,还是寒意折磨她更多。
她感到空前无措,一步动弹不得。
小区门外进来了三个人,直冲她这栋单元楼而来。
三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雨衣,头戴鸭舌帽,鸭舌帽上还套了一层雨帽,看不清楚长相,仿佛是有备而来。
手电筒的灯光胡乱射在小径上。
其中一个拨通了楼宇通话器。
“人呢!没见到!”
房东阿姨声音自扩音器中响了起来:“十分钟前就下去了呀,不会见不到的,我按照你们吩咐的什么都没让她拿呀,她不可能有机会开车出去,你们是不是没看仔细啊?”
男人声音十分不耐烦。
“我们等了半个小时,小区里一个出去的人也没有!”
“那奇怪了哦,会不会她没出去?还在这楼里面?”
“你快开门让我们进去找。”
阿姨连声应好。
门打开了,三个男人鱼贯而入。
欧阳若雪躲在一楼墙根的绿化带中,默默看着一切。
相隔一米不到,男人们一伸手就能把她从矮树丛里拽出来。
那样她或许就会一脚踏入另一个漩涡……
不能发出声音,她伸出没有温度的手指,紧紧按住自己的嘴,感觉到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
她知道这几个人是冲她而来的。
而背后主使人,正往死里面整她。
欧阳若雪垂下长长的睫毛,一个人影挤进脑海,那个全世界最恨她的人。
欧阳喜。
她在大雨中悄声地凄惨而笑。
姐姐好厉害啊,一天之内就把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夺走了。
身份,事业,尊严,爸爸,还有……
贞操。
热的泪滚过冷的脸庞。
一声尖锐的金属铰链声破开雨夜寂静。
门又开了,这次三个男人和房东阿姨一块出来的。
“怎么就没影儿了呢?”
为首的男人按下对讲机。
“门口什么情况,有人出去过吗?”
“没啊大哥,我们盯着呢,一只蚊子都没飞出来过!”
“艹,怎么这么妖。”
“要不要放条狗出来闻闻?”
“你是傻子吗!这里他妈的是豪宅,你是想引起多大动静啊。”
那头的人不吱声了。
这时一辆很大的运载车闪着双跳灯,在小区里的车道上缓慢行驶,正往小区门口开去。
是夜晚的城市保洁车,来收小区里的垃圾的。
为首男人心念一动,忙喊。
“拦着那车,拦着那车!那女的很可能就躲在车上!”
“我怎么拦大哥?你叫我别弄出大动静儿的!”
“艹,叫小孙赶紧把别克启动起来,方向看仔细了,别弄丢了!我现在就出来!”
领头的鸭舌帽带着人跑了出去。
房东阿姨站着看了好一会,直到啥动静都没有了,才关拢单元门。
感应灯熄灭,黑暗又降临下来。
欧阳若雪愣了一会,觉得这几个人也怪好笑的,明明自己就在他们身边却也没看到。可能是不相信她胆子那么大,一直呆着没跑吧。
是她跑不动啊……
她抬头看看天幕和密集的雨,咬咬牙站了起来。
看来想活命只有走出去呀……
她在雨里面走了一会,思索如今谁可以帮她。
爸爸?不,不能去求他。
同事?应该早就避她不及了吧。
保安?或许都被收买了。
……
她这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失败呀。
表面风光无限的她,其实一个朋友也没有。
欧阳若雪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脚很痛,娇嫩的脚底早就破了口。
一步一个血脚印,又被大雨冲刷了去。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热气和希望正在一点一点被雨浇灭,看来不用大喜动手,老天就能帮她灭了自己。
妈呀,是自己平时作恶太多了吗?
她脚一软,踉跄摔倒在马路中间。
真的没力气再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亮起来的车灯,飞速冲她撞过来。
她闭上了眼睛,痛就是一瞬间的事。
车轮摩擦地面的啸叫声,车子撞上马路绿化带的砰击声。
还有车身擦过她手时,缓缓带起来的水珠和微风。
车门打开了。
有个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