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都城—金岫一连下了一月的大雨,宫苑的石阶也被弥漫在宫中氤氲的水汽所浸泡,长出一层厚厚的青苔,连降一月的大雨使陈兵金岫城外的吴国军队连退百里。
大雨暂解杨国困城之危......
这是多年来少有的相聚日子,父王除了每日处理完政事多数时间都是与母后和我呆在一处。
也是这几日,沉寂了多年的木槿花开满了宫墙内外,一夜之间,落索的宫苑焕发生机。都以为这是吉祥的好预兆,接连着就是来自前线的战报,一次比一次紧急。
父王整装带军再次出发,再后来原本花期三月的木槿只开了三日便悉数凋零,连着枝叶都渐次枯死。
城外号角声越来越近,皇后的病也随着父王再次出征而越发沉重,原本一日里还有半日醒着的时间,到了现在一日只有三四个时辰是醒着的。
眼见炎热的六月就要过完,城门再次打开,父王带着战场上活下来的三千残兵狼狈逃回金岫,免战牌高悬城门,金岫城再次被吴国军队铁桶一般密密围住。
父王几日都在母后的床前陪着她,母后的精神似乎也比往日好些,城外兵将天天叫阵。
父王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慢慢地,敌军的叫喊声一天少似一天。
夜晚的杨国皇宫静的出奇,除了窸邃虫鸣和微风拂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用完晚饭,我和阿牧便赶去重明宫看望母后。
浓重的天宇像一张黑稠。将星子遮的严严实实,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阿牧手中那盏手提六角宫灯在风中晃悠,明明灭灭。
走到重明宫,便见春婷从正殿出来,提着灯笼往台阶下走,见到我们赶紧行礼“公主,皇后醒了,现在都能站起来走了,娘娘让我到飞霜殿找你,巧了,你都过来了。”她满脸对堆笑和我说着。
“母后,她站起来了,当真?”听她这么一说,我赶忙问道。
春婷连忙答道:“奴婢怎敢欺骗公主。”说完,她便引着我和阿牧一前一后进了重明宫。
重明宫明烛长照,宫内如同白昼,送我行至殿门前,春婷和阿牧便留守在殿外,刚走进就被熟悉的瑞脑香气包围,母后患了头疾后,总爱用瑞脑香。
进了正殿便见,殿中央放了只老大的四足错金云纹金猊香炉,炉顶上的金猊兽兽口正吐着几缕青烟,徐徐地漾在殿中。
转过玉屏风,走到内室,便见母后正在对镜梳妆,见我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珠钗。
我俯身施礼。母后拉我坐到榻上,借着灯光,我细细地瞧着母亲的面容。双颊红润,就连眼眸都有了平日未有的生气,发髻上插着那支父王赐给她的凤钗。
“母亲,应是大好了。虽说是好了,也不能一直走动,要静静修养才行”我对母后说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昭华,一会儿你父王来,是有要事和你说。”
正说着,殿门咯吱一声,父王便进了内室,母亲和我起身行礼,父王将我和母后扶起,父王坐在木案后,母后和我坐于下首。
“昭华,杨国现下的境况,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的。敌军势如破竹,我们都心知肚明凭我杨国兵力,做最后一战是迟早的事,只可惜杨国历经三朝要毁在我手,实在心痛。”父王愁眉紧锁,语气极为沉重。
“我是杨国国君,你弟弟是杨国太子。我们二人是断断逃不出去的,好在杨国子民早已出了金岫。目前我最担心的便是你和你母后。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母女的去处,到时候自会有人接应”。
未待我与母亲回话,就听见外面响起炮声,震耳欲聋,撕破长夜宁静。紧接着,守城的将领便急匆匆赶到重明宫向父皇奏报战情:“吴国敌兵夜袭王城,火炮已经将城墙轰了老大的豁子,城墙外搭了好多云梯,吴国兵将马上就要攻进来了,陛下定夺”。
父王听他奏报完,沉静说道:“让薛将军务必拖住敌军,我随后率领宫中侍卫就来。”说完奏报之人一路飞跑出了重明宫。
“梓童,为朕换上战袍。”母亲将挂在木架上的金甲战袍给父皇换上,借着熹微的天光,看见母后望着父王的眼神,眼中全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只恨岁月终归不能静好。
穿戴完毕,父王便拉着母后的手缓缓说道:“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们走,记得,要照顾好自己。”说完,转身向外走。
母后一把抓住父王的手,含泪说道:“陛下,要小心”。
父王,头也不回便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