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九溟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冲出玄湖,飞出了归魂渡,飞到了天宫……他奔入云雾缭绕处,寻找着六儿的影子,遍寻不得,他又飞入人间。
三百年,人间的巨变,万象森罗新。他先去了龙烨城,熟悉的街道,却不见熟悉的人……他疯了一样的在沿街的角落里,房间里,大树后等等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地方,他在寻找着六儿的影子。
“六儿只是跟我玩了一个捉迷藏,她一定藏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就可以找到他了……”
街上的百姓见他如疯如魔都纷纷躲着他,他冲入别人的房间时,被别人狠狠的打了出来,可是他还是不死心,终于……他累了,累的一步也走不动了……
“六儿,你出来吧!我输了!我输了!我找不到你!你出来啊!”
街上,他朝着人群大喊,撕心裂肺,听之只觉内心酸楚,诸多遗憾之情被唤起,众生嗟叹,纷纷离去。
九溟的心很疼很疼,此刻,他对六儿的思念如同烈火,烈火慢慢焚烧了他对六儿的记忆,也焚烧了他自己。
此时,龙烨城巡城护卫队经过,大约十几人,见到这样一个衣衫褴褛,发花白拖地的人,都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
领头的士兵吼道:“近日龙烨戒严,为防有外部入侵,前面的人,转过身来,接受盘查!”
九溟转过身,一件憔悴与焦急,他见到眼前的士兵身着铁甲,手持刀剑,他闪到那个士兵面前掐住了他的喉咙说道:“是不是你把我的六儿藏起来!”
其他士兵见此人危险,立刻拔出刀剑向九溟刺去,九溟对疼早已麻木,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冰凉的刀剑刺在腹上,砍在肩上,他都不觉得疼了。
眼看着,那士兵就要死于九溟之手,此时一人踏马赶来,高声道:“住手!”
只见那人黑衣银甲,脚蹬军靴,手执银枪,目如飞鸿掠影,面若千里桃花。他飞身下马,横枪将九溟推开,转身教育士兵道:“你等可否认真盘问此人身份?”
士兵纷纷摇头。
那人怒道:“不清不楚,敢滥杀无辜!全部去营地领三十军棍!”
士兵低首领命,莫敢不从。
那人见九溟一身伤痕,衣衫破旧,血流不止,遂上前去搀扶他,九溟只冷冷的将他推开,无奈此时,心疼如火如荼,不容他反抗,他竟然昏了过去。
那人只得背着他,将他带回了自己宅中。
他的住处,闹中取静之处,园中桃红正盛,僻庐屋,可遮风挡雨,几棵桃树下,一张木桌,四张石凳,简雅之风。
那人将九溟放在床上,烧了一壶热水,为他擦拭伤口,换去一身破旧之衣。
过了许久,九溟慢慢清醒过来,他睁眼见到简陋庐屋,便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忙下床向外走,却见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人换了,屋子窗前有一个铜镜,他忙跑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的样子,脖子上,六儿抓伤的自己还在,额头上却多了一条抹额,那条抹额,镂空之处像极了霜灵花……黑色,显得皮肤像雪一样白,光照射在他皮肤上,仿佛能透过一样。
“你醒了?”铜镜后,窗开着,窗下有人在烧着水。
九溟看了他一眼,走出屋子,问道:“这是哪?”
“我家。”男子一边烧柴一边回答道。
“这衣服……”
“你那身衣服,丢在大街上都没人要了,我帮你换了身新的,我可一次都没穿过。”男子说道。
“谢谢。”九溟致谢后,转身就向外走。
“等等!”男子叫住他。
九溟转过身问道:“有什么事吗?”
只见男子将早已装了冷水的盆,又倒入了刚烧好的热水,他将九溟拉到凳子上坐下,拿出了剪刀,九溟立刻防御起来:“你干什么!”
只见男子说道:“看你模样,像是个颠沛流离的人,你的头发长到拖地了……不会不方便吗?放心我不会害你,坐下吧。”
九溟将信将疑的坐在石凳上,男子用温水将他的头发打湿,用剪刀帮他剪起了头发,长度维持在腰下……
突然九溟的心疼起来,自己的头发长的快,往日里都是六儿帮自己剪的,自从六儿第一次消失后,他的头发就再不会长长了……
突然他起身,头也不回的向草庐外走去,男子马上拦住他说:“头发才剪一半,你不能走!”
“不剪了……剪后再也不会长长了……”
男子用力将他拽回石凳上说道:“你这人真奇怪,人活着,头发自然会长长,一个大男人,对头发这么在意。”
“活着……”九溟苦笑一声便再也没说话。
花白的发,突然间,变的雪白,男子惊到了。
“我的时光,被藏起来了,我找不到了……现在的我,我都不清楚,是不是在活着……”九溟低语,说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男子没有多问。头发剪好了,收起剪刀说道:“我叫千司,龙烨城巡城护卫队首领。这身新衣服送你了,不过,你头上那抹额是旧的。”
“旧的……”
“我见你肤白胜雪,与这条抹额正相称,这条抹额是很久以前,妹妹送给我的。可惜,我不似你有这般绝代风华,我配不上它。”
“妹妹……”九溟猛然站起来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六儿。”
九溟瞬间泪如泉涌,他笑着,再次问道:“她在哪?”
“她当年不告而别,离开家族,杳无音讯……只留下了这么一条抹额,上面镂空的花纹我们也不认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走后,族人皆长寿,不老不死。不过,这么多年,家族中只还剩我一个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族中人,不老不死,其他欲长生之人,以为我们身上藏着不老血,很多人杀我族人,就为了一口不老血……还有人间仙门的追杀,他们说,药师是扶恶助魔的凶手,药师的族人一个也不能留,我的族人一个个都死了。我隐瞒身份,每二十年就会重新寻找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怕别人发现我不会变老的秘密。也生怕仙门之中有人认出我……”
“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们……我只教会了六儿善良,却没有教她分辨善恶……”
“你与我妹妹相识?他们为什么说我妹妹是药师?”
九溟转过身,慢慢向草庐外走去:“赤子心血,天选药师,荫及族人,许其长生。一日为药师,骨血皆是药,苍生乱世,不平不归。”
千司目送着他离开,面容平静,仿佛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他抬手修剪了枝头绽放的桃花,一枝开的正盛的被剪了下来,他转过身,踏过桃花,回到了草庐中,拿出了九溟破旧的衣裳,丢进了燃的正盛的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