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为舜华的女子也是秀眉一皱,暗道这登徒子好生无礼,抬手一指点出,剑意破空,杀机凛然,挟漫天寒意而出,一时连落叶都纷纷破碎,翻卷如潮。
那紫衣女子见舜华出手便是杀招,更有无穷后招隐伏,也是一惊,拉着白衣女子的胳膊叫道:“舜华姐姐……”
关逸猛然感觉一阵劲风袭面而来,快如皂雕扑燕,顿时没来由地一阵心惊肉跳。
只是这一剑来得太过凌厉,关逸虽然已经察觉,但仍难以闪避。想也不想,右手并指成剑,手腕疾转,连刺数剑,剑势缈如烟云,轻飘难觅,剑气飞扬,颇有规模,正是这几日观看吴潇然书法所悟得;同时力贯左掌,自左下方斜斜一掌劈出,明面上是刚猛之极、直来直往的掌力,却暗藏拖带削引之势。
关逸多年苦修,内外修为皆已至不俗之境,意未动、身先动,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招数,攻守兼备,却又难以分辨,端得是世间一流手段。
只是那女子的剑势之快,行迹之奇,又更在关逸无暇闪避之境,真乃可惊可怖。
两股剑气相撞,嗤嗤之声大作,仿佛有百十条布帛被同时撕裂,劲风刮面如刀。关逸立足不稳,连退数步,心中惊异:“这女子内力剑法,几乎不在吴江二位兄长之下……”
关逸连施妙法,却也能勉强抵住这女子起手一招。
舜华见了关逸身法剑势,却如中雷击,脸色苍白,厉声问道:“你这剑法,是从何处学的?如实招来,还可给你一个痛快!”言语未毕,白衣展动,已然身在空中,眨眼间便落在关逸身前,看似轻飘,实如电掣。
此时关逸犹未站稳,眼前一晃,便看到这女子抬手劈向自家膻中,掌势阴柔内敛,不着痕迹。
关逸又是一惊,左手招架,右手闪电般击出一拳,左脚轻点地面,身子向后飞掠,右腿却在这呼吸之间连踢三次,先踢舜华丹田,次踢风市穴,再踢阳陵泉穴,腿影重重相叠,难分先后,连贯如同扇面一般。极速之下,关逸腿骨几乎错位,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舜华见关逸应变奇速,忙而不乱,着实赞叹,又不知关逸与那人有何牵扯,心中复增烦躁,往后轻轻斜退一步。这看似平平淡淡的一步,却是妙招天成,正所谓大道至简,轻描淡写间将关逸的凌厉腿招尽数避过。
关逸未等踩实地面,便强提一口真气,身子竟在空中凝住一息。就这一息的功夫,关逸又往后飘退了数尺。两人相去愈远,舜华微感惊异,冷哼一声,纵身欲追,却听得那紫衣女子背后叫道:“舜华姐姐,他是从这里学的!”
紫衣女子见舜华招式深妙,精微内敛,关逸情势危急,忙自腰间取出那几张黄纸,口中呼喊。话音未落,只觉一阵微风拂面,舜华已然回来,劈手夺过,只看了一眼,便已呆立不动,双肩颤抖,口中喃喃似有言语。
关逸见舜华修为如此深厚,自知难以抵敌,眼看黄纸落入舜华手中,心虽不甘,也只能当机立断,趁此机会,转身便走。
临走时回头一看,见那紫衣女子也凝目望来,心头一动,把腰间藏的那块紫绸往那女子一抛,转头使尽平生修为,一路奔回漕帮码头。
关逸将别后遭遇说与庄绍,其中那几页黄纸之事,自然隐住不言,只说又遇到一个武艺绝高之人,自己铩羽而归。
庄绍听关逸讲罢,捻须皱眉道:“听关贤弟所言,这两名女子修为不弱,尤其是那白衣女子,武艺竟远在贤弟之上。如此人物,来我漕帮这等下九流的地方做甚?莫非……”
随即想到关逸乃外人,自己虽然与他或有渊源,但事关漕帮帮主之位,也不好与关逸共论,遂掩住忧色,笑道:“关贤弟能在这等人手中全身而退,将来成就不可估量,我辈当为草芥矣。且满饮此杯。”
两人举盏饮了一杯,关逸暂且撇了心事,笑道:“老兄休要取笑,我此刻背上汗犹未干。那女子一剑之威,竟至于此!”心中却想:“你是真个不知,还是装傻充愣,这商阜之中,你眼皮底下就有一人可与这女子匹敌……”
两人又饮数杯,庄绍见暮色已深,便劝关逸在漕帮留宿一夜。关逸本想仗着胸中本领,管一管漕帮的闲事,不曾想先慑于那无名高手之威,又败于那白衣女子之强,一时锐气尽失,只想明天一早就继续北上,便不再推脱。
庄绍见关逸点头,即令那两个小厮收了酒席,亲自引关逸往漕帮总舵去了。
漕帮这座商阜依山傍水而建,原是以木栅将易京府城东一座高岗团团围住,周回四五里,俨然一座小城,只留前后两座楼门以便进出。之前关逸行走江湖,虽也曾路过通济渠码头,只是未曾进过这座商阜。
这时关逸沿着盘山大路徐徐而进,方才窥得商阜内中形景。原来漕帮将东岗的山体凿空,只留中间一根十来人合抱不交的大石柱联通上下,内修石屋石楼,层层叠叠,廊桥相连,密如蜂巢,其中人来人往,灯火迷乱,别有洞天。
梁间桥上常有薜荔藤萝,沿势攀附,青如碧玉,红如珊瑚。洞壁洞顶上又开着许多一尺见圆的孔窍,直通山外,用以采光散气。还有些怪石尚未雕琢,嶙嶙峋峋,在幽暗处难辨形貌。
这还只是关逸在盘山大路上行走时,目力能及之处。再往深远处看,只见灯火遥遥,寥若晨星,缥缈不可细察,个中还有何等景象,此时尚不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