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支玉雕而成的簪子,通体纯白,工匠用金子融化后画在雕刻好的形状上,然后再辅以银水点饰,小小的一个簪子上却是飞禽走兽一应俱全,垂下来的流苏上有着几颗黄色的小宝石,既不显得突兀,又让簪子显得更为贵气逼人。
郭昕仔细端详着这支簪子,上面的飞禽走兽尽管栩栩如生,但对于他吸引力不大,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凤凰图案中间所环绕着的一柄小剑。
制作这种尾部是凤凰图案的簪子是龟兹匠人们的拿手绝活,他曾经定制过一支送给仲令和,所以才能一眼认出这簪子来自龟兹,但那簪子上绝对没有这柄小剑。
这是要求加上去的?
有什么含义吗?
如果是知道大食人在这件事里面掺上一脚之前,他顶多只是把这个当做定制者的个人兴趣,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将其联想到一个方面。
与后世天方教(***教)所代表性的星月不同,那两个标志其实起源于奥斯曼帝国,这个时代你要是拿着星月标志去找他们认亲,也许会被石刑也不一定。
剑是天方教中什叶派的标志。
右手抓住簪子的首,用力一拔发簪的首部就被拔下,一截纸条漏了出来。
这发簪中间居然是空的!
冷笑一声,郭昕抽纸条后打开。
他倒是要看看他们都在谋划些什么东西!
但当他看到纸条上的书信之后,先是眉头一皱,然后露出怀疑的神色,接着变为震惊,看完之后仿佛觉得纸上的是天方夜谭般。
这纸条上的不是什么密令或者什么,仅仅是一张求爱的书信,而且落笔名字赫然正是鲁阳。
简而言之这是一张鲁阳写给顾仙茹的求爱书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到这里的时候郭昕不禁一阵恶寒,实在不敢想象一个八尺高天天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大汉和君子有什么关系。
假的吗?
但郭昕又不敢肯定,鲁阳家中悍妻的名声是全军闻名的,谁都知道他们的将军是个软耳朵,而且他曾经说过永不纳妾,也许是想在外偷情。
虽然郭昕可以理解古代高地位男子娶妻纳妾除去原配多是老配少,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鲁阳的书信为什么会在这玉簪里面?
鲁阳跟顾仙茹是什么关系?
他在这件事里面处于什么角色?是参与者?是谋划者?还是毫不知情?
不不不。
郭昕平静下一瞬间因为信上内容而慌乱起来的内心,三大镇守使绝不可能出问题,找回理智的他坚定地相信着这一点。
无论是三年来的并肩作战,还是历史上他们的丰功伟绩都注定了他们不可能背叛自己,要知道不止是郭昕,他们也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坚守西域数十载的那批人啊。
“取我笔墨来。”郭昕对青年说。
这书信的情况他要问个清楚。
偷回饰品盒的青年没有想到在自己印象中一向古井无波的都护,居然会在短时间内神色变化的这么快,顿时有些不安起来,加上他对姑墨府衙不甚了解,一瞬间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算了,我自己去。”郭昕拿着书信站起来,被打开的华贵玉簪被粗暴的扔在桌子上。
写信时候的郭昕下笔一开始很快,几点墨水溅到桌上与桌面颜色融为一体,但他越写越平静。
信任。他的内心默默对自己说。
......
龟兹王宫中白令义面前坐着一个男子,虽然他在西域诸王中可以说是十分没有存在感一个,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能与他平起平坐的人物也不可小视。
“你们下手还真狠啊。”白令义早晨就接到了唐军运输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于是不禁感叹道。
“我觉得是因为你在龟兹安逸惯了,杀人全族在西域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才哪到哪?”面前男子不屑地说道,如果有旁人在场的话就可以看出来这人与白令义的面貌十分相像,但看年龄要年长白令义几岁。
他便是龟兹王室极有影响力的一个旁支,白令义的堂哥白令穆,只是他的并不信仰本土的萨满教也不信仰佛教,而是信仰天方教,之前也在大食游学,此番学成归来,想要辅佐白令义做一番大事业。
“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能调动那些大食人,又是如何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里?”白令义没有在意白令穆的态度,反而好奇地问道。
“我在游学的途中遇到了一名伊斯玛仪派的阿訇,他当时正在率军反抗逊尼派的错误统治,是他给予了我这支军队。”白令穆的眼神中冒出不一样的“光芒”,显然极为崇拜这位什叶派的一支最有影响力的派别的阿訇。
“伊斯玛仪派?我似乎在来往的天竺僧人口中听说过。”白令义不太确定地说。
“当然,伊斯玛仪派的福泽绵延万里,西域人也应该聆听真主的教诲!”白令穆的的神情渐渐狂热。“阿訇说过,只要我能帮哈里发拿下西域,他就发动自己的影响力,力保我做东方总督,掌管整个天山以南!”
“他们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外族人做总督?”白令义摇摇头说道。
“你懂什么?”白令穆一瞪眼,然后自豪地说:“只要信仰真主,不分肤色不分血统,我们都是兄弟!”
“所以你就想从内部瓦解安西都护府?”白令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没错,安西都护府虽然看起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那只是海市蜃楼,只要你走到面前就会发现那一切都是虚幻!那些汉人早已被吐蕃人打压地抬不起头来,现在的西域除了安西和条支顿西域哪里还有汉人势力?只要让他们手下的西域人全都反叛,安西不攻自破。”白令穆越来越狂热,仿佛就要看到自己当上东方总督,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
至少那个姑墨跟他们合作的姑墨王室?他们的公主似乎长得很是不错,就让她当自己的第十一个妻子好了。白令穆自信满满地想到。
至于输?他没想过,先不提现在安西东西两线都很紧张,疏勒大食十万大军虎视眈眈,飞龙骑脸他怎么输?!
白令义看着面前这个狂热的堂兄,不禁内心不屑,从小熟读儒家书籍的他对这些宗教狂信徒向来没有好感,在他看来,这些人的行为实在过于偏激,只是现在需要借助他的力量而不得不忍受这一切。
“我不管你要当什么东方总督,我只要郭昕的人头。”放下茶杯,烛火映照之下,白令义的眼神闪过一丝骇人的光芒。
妹妹,我一定会让你明白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你托付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