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东陵将军府
霜凌阁
一身披黑色娄金缠鳞甲的年轻武将静坐堂前,不言不语。
只是偶尔一杯烈酒辛辣刺喉。
堂下同置一桌,可堂下之人却显得随意许多。珍馐美酒样样皆不拒,只是蹴而环伺四周时脸上才略闪过一丝失望。
“有此珍馐美酒却无清伶抚琴,美婢随舞,”唤作桃源先生的出尘男子轻笑道,“你这威名赫赫的玄甲将军不当也罢。”
堂上之人眼神如寒冰利剑。
在东陵国乃至整个陵地敢称自称玄甲的唯有一支军伍,那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玄甲军。而能被称之为玄甲将军的便更只有面前堂上之人一人而已。
墨玉。
墨玉,人如其名,玄衣玄甲玄色覆面,一身漆黑之色仿佛行于人世间的杀神。
洪武末年,年方十六,破五国,陷六城,兵锋所指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万物悉归尘火。世人皆知冀麓平原一战三千玄甲大破奔雷军五万悍卒,杀出了赫赫声威,却皆不知生死存亡之际正是这墨玉将军一人一剑凿穿了守军阵型,将敌方统军主帅斩于马下,群龙无首后才为接续冲杀埋下了伏笔,仅此一役,玄甲墨玉一人斩首千六百余。
归国之日先王出城相迎三十里,并亲手为其牵马入城,一时间东陵城动,满城老少于街边巷尾,势要一睹杀神真容。
当静临先王献酒之时终摘覆面玄甲,刹那间满城云动。星眉,剑目,刚劲利落的发梢下容颜冷峻如刀削斧刻,修削的嘴角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明明是个刚熟的少年可这眼神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仿佛刚踏过黄泉。
不是一张讨喜的喜庆脸,却有着文人墨客一辈子也不会有的军旅肃杀之气。
看惯眼了诗情骚客们的陈词滥令惺惺作态,大姑娘小媳妇们如今才明白何为男儿本色气壮山河,一把黑鞘宽驳长剑紧紧系于腰际,自成一脉大风流!
指尖微微用力,长剑出鞘一寸,剑光如镜,寒气逼人,一阵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环艮耳畔,身侧之人无不如临大敌。
杀气之盛,漫如大雪封城。
先帝惊。
惊而大喜。
当即赐名玄甲将军,更亲笔泼墨作诗“金雕不破娄金甲,一剑霜寒十九州”以赠之。
通奖全军。
玄甲一语从此扬名天下。
“哎,”唤作墨玉的冷面男子破天荒的冷笑摇头,“亏你还有得这般好心情。”
“忧也一日,喜也一日,我又何苦为难自己呢?”桃源嘬了嘬手上的醋鱼汁,笑意涟涟。
“你果真是妖孽?”墨玉仅是微微张口,蚀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
“妖是妖,孽是孽,你一同问我两个问题,”桃源笑意不减,“让我如何答你?”
“我问你到底是不是那桃树成精?”墨玉拍案而起。
“哦,”桃源一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墨玉兄是想问此事啊?”
“不......”他故意拉着长音,“不巧正是。”
依旧是那副少见的无赖态度。
全然没有了唤作桃源先生时的那般出尘仪态。
他要走了,不必也不想再装了。
“你竟真是,”墨玉陡然跌回椅中。
“小仙本名桃缘,本体乃东海蓬莱上一株千年桃树,方才修成人形不久。在此经年不过是贪恋世间的三千繁华,如今也该回去了,”桃源微微躬身,“多谢墨玉兄三年相待。”
语毕后径直朝门外行去,冷傲背景倒是像极了那个传闻中的出尘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