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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戒凉他们才到达飞龙城,随着吱吱呀呀打开的城门,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驻进了飞龙。

飞龙城是一座两面靠山的城镇,因顺着山势而建,镇子狭长,似腾龙飞跃,故名飞龙城。

安顿好了夏儿的住处,苍凌便随着戒凉去了城楼,留下苍虬照顾着夏儿。红泪早已带着随行的军医去了药库,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能配制出压制夏儿体内血性的药。

苍虬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一只手拖着下巴,看着床上的夏儿有些模糊。已经连着几夜都没有睡了,苍虬有些撑不住,不断地打着呵欠。

“你是谁?”就在苍虬迷迷糊糊想睡的时候,一道清甜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谁?谁在说话?”苍虬皱了皱眉,快要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了,四下看了看,却没有见到一人,不由得晃了晃脑袋,心想,可能是自己连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前世姻缘定今朝,望不尽断肠桥,暮阳染暖蔷薇色,看不破,万里绵山,情定情消……”

苍虬迷迷糊糊的,似是听到了一首词,唱得哀婉,仿佛倒不尽心中的伤痛,让苍虬心中都揪得很疼。

渐渐地,声音远了,只留个尾音,颤颤地敲响在空中的,震得心疼。

别走……

苍虬眉头皱得紧紧地,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远去的声音,却奈何是徒劳无功的,心理一急,苍虬蓦地醒转过来,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没入金色的发丝里,轻按着太阳穴,想要消除梦中的恐惧。

抓不到,不管怎样努力他依然抓不到,感觉自己似乎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填不满,也割不去。苍虬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越是想要摆脱越是摆不脱。

“二皇子,我可以进来吗?”

苍虬一惊,猛地转身看向门口,只见浅掩的门似是被推开了一条隙缝,一抹红色的纱裙飘了进来。

“进来吧。”苍虬忙起身,将门打开,迎面看见红泪端了一个瓷碗,暗红色的药汁在白瓷的碗中荡着圈圈涟漪。

“我来给蓝姑娘送药……”红泪浅浅一笑,苍虬连忙让开挡在门前的身子,让红泪进了屋。

“咦?”红泪疑惑地哼了一声,问身后的苍虬,“蓝姑娘人呢?”

“什么?”苍虬之前的注意力一直被红泪手中的药所吸引,闻着那飘荡的淡淡的腥气,一时有些神思飘荡,待红泪问话,他却反应不过来。

“蓝姑娘醒了吗?”红泪干脆转过了身,将碗搁在桌子上,一双水灵的眼睛对上苍虬。

“没有……”苍虬仍不明白红泪的意思,看着红泪的眼睛里有一丝的疑惑。

“那为何床上没有人?”红泪脸色一暗,眼睛里漫上了一片凝重。

“没……”苍虬这才抬眼看向床,空空的,只有凌乱的被子昭示了之前曾有人躺过。

夏儿!苍虬心里一声惊叫,立时掠出了屋子,朝外飞去。

苍虬的速度太快,让红泪一时来不及反应,愣在了原地,等回过神,苍虬早已没了踪影,红泪急忙追了出去。不管蓝夏儿是不是魔后,以她现在的体力,断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不然,非得出事不可。

夏儿,你在哪里啊……

苍虬焦急地四处张望,莫名的恐慌,梦中那种无力敢再一次袭来,抓不住,心里空得难受……

望不尽断肠桥……看不破……情定情消……

那回声般虚无缥缈的低吟再一次在苍虬的脑中炸响,那样的痛彻心扉,仿佛历经了千年岁月的洗礼而沉淀下的伤痛,不可磨灭。

夏儿,你在哪?快出来啊……

苍虬就像是个无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红泪紧跟在苍虬身后,见他毫无章法的寻找,心里也很着急,足尖一点,便掠至苍虬前方,将他一把拉住。

“二皇子,蓝姑娘身子虚弱,肯定走不远。您先不要着急……”

一句话,像是在苍虬心里点了一盏灯,是了,夏儿刚醒,肯定走不远……但是……若是有人掳了她呢……顿时,焦急之色再度爬满了苍虬的眉梢。

“不会的,蓝姑娘们外有人把守,别人进不来……”似是猜透了苍虬的想法,红泪连忙安慰。

“对了,有人看着,那他们必定会看到夏儿的!”苍虬一把拉了红泪朝夏儿的屋子跑去。

待至门前,两人已有些气喘。

“你们,有没有见……小郡主出来?”红泪微扶了苍虬,有些吞吐地对门旁的两个问道。

“有,我们还问过郡主是否需要帮忙,她却不理不睬,直朝着那边走了……”一名侍卫小声地抱怨了一下。

苍虬和红泪都随着他的手看了过去,城楼?

苍虬与红泪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均看到了疑惑,他们谁也不明白夏儿去城楼干什么……

“先过去吧……说不定她半路拐了弯……”红泪拉了拉苍虬的衣袖。

苍虬点了点头,与红泪一起朝着城楼奔去。

夏儿……去找凌么?不喜欢虬哥哥照顾你吗?

城楼之上,苍凌与戒凉一起步行,看向对面一望无垠的田野,残雪覆盖,掩不住的萧瑟之气,却让人心底陡的生出一股豪迈,大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皇主,据探子回报,银创早在三个时辰之前便已在离飞龙城十里之地安营扎寨了,初步估计为十万人……”戒凉微眯了眼睛,看向远方。

“三元帅,可知带军者是何人?”苍凌一手扶着女墙的一处凸起,回身看向戒凉。

“是个姓吴的人,具体的还不清楚。”

“姓吴?”苍凌皱了皱眉,自己从没有听过银创有什么将军姓吴。那这个人会是谁呢?后起之秀?不可能,就算要起,也要有才能和时机,水沄妃断不会这么傻,在这节骨眼上启用新人。那又是谁呢?能担当先锋的重任,其实力定不能小觑。

“皇主知道?”戒凉微微侧头。

苍虬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戒凉重又抬起视线,向远处眺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自己连对方的主帅是何人都闹不清楚,如何赢?

戒凉凝神沉思,苍凌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

“小郡主!”

一声惊呼,惊醒了陷入思绪中的两个人。

两人同时回头,却看到夏儿正一步一步吃力地迈上城楼。

“夏儿!”苍凌忙上前想要搀扶她。

戒凉则少冷了脸,愠怒地看向来人。这个女人,不在自己房里好好待着,定是追着银创皇主来的……

没有迈出几步,苍凌便住了脚步,一脸紧张地看着夏儿。

不,不是夏儿……是,又不是……

隐隐的,苍凌能看到夏儿那一袭黑衣上飘荡着一层白纱似的衣裙,似真似幻,仿佛盖了夏儿一身。夏儿冷艳的容颜也似乎被另一张面孔所代替,漂浮地覆在夏儿脸上,除了那眉间的一点殷红相对之外,夏儿的整张脸看上去都是雾蒙蒙的,不,应该说夏儿全身都是雾蒙蒙的,显得那样的诡异。

苍凌心里一抖,生生地顿住脚步,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睁睁地看着夏儿从他眼前走过却不看他一眼。

“小郡主……你身体不好,应该多休息,在下玉皇主还有事情,不能陪你……”

戒凉话语冰冷,甚至是不耐地对夏儿说。

但夏儿却不反映,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只是一味地朝前走,一直走到女墙旁边,慢慢地伸出了手,仿佛在抚摸虚空中的什么人。

那样的爱恋和渴望。

爱恋?渴望?苍凌心里一闷,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不是夏儿,是那附着在夏儿身上的人,虽是朦胧,但那眉宇间的爱恋却是真实的,强烈的。

是谁?到底是谁?

“前世姻缘定今朝,望不尽断肠桥,暮阳染暖蔷薇色,看不破,万里绵山,情定情消……”

一道似有似无的声音飘散在城楼之上,瞬间,白色的雾弥漫了整座楼,戒凉与苍凌都很诧异,虽不是艳阳高照,但冬末春初也不是下雾的时节……

“暮……你负了我……”

依然是那道似有似无的声音,清冷得可以听出是个女人,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猛然,夏儿的身子晃了晃,黑色的衣角翻飞,像是要乘风而去。

苍凌和戒凉紧张地朝着夏儿走去,就在两人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夏儿身影一斜,便从城楼上翻了下去。

苍凌大惊,向前扑去,只来得及车主夏儿的一角衣袖。隐约间,出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惊得苍凌出了一身的冷汗。

戒凉一步跨上前,将夏儿扯了上来,正欲怒斥,却发现,她已然再次昏了过去,不得已,只得将一肚子的气憋在心里。

苍凌将夏儿紧紧搂在怀里,心却仍然被刚才的那一幕所震荡着。

那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夏儿?

“凌!出什么事了?”追着夏儿上来的苍虬和红泪茫然地看着城楼上的一切,之前浓稠的白雾让他们吓了一跳,这会,雾散了许多了,他们才摸索着到了这里。

“你看见了吗?”没有回答苍虬,苍凌只是将金色的眼睛转向了身旁的戒凉。

戒凉一脸沉默,他看见了,却又不确定,毕竟雾很大……

“看见什么?”红泪忍不住地问。

“没什么……”戒凉避开眼睛。

“你看见了,我也看见了!”苍凌微微有些恼怒,明明看见了,为何还要隐瞒?

不再理会戒凉,苍凌一把抱起夏儿朝楼下走去。

手抓得紧紧的,害怕失去……

就在夏儿翻下城楼的那一刻,他看见了,那个白色衣裙的女子,清冷的容颜,眉间的红姻痣异常夺目,嘴角的笑容凄凉。那是一句魂魄,白色的衣角翻飞,在落地之时摔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一丝一屡都消弭在浓稠的雾中,再见不得分毫。

什么意思?难道说,夏儿也会有她一样的劫难么?苍凌心里强烈地起伏着,他绝不允许!

“他怎么了?”苍虬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不解地望向苍凌。

“千年前,西凉曾与埃篁联姻,嫁过来一位公主……”戒凉扶着女墙慢慢地站了起来。

红泪和苍虬均回头望向他。

“可没有人知道,那位公主与银创皇太子相识相爱……但西凉国主却棒打鸳鸯,硬是将公主嫁往埃篁。一年后,银创皇太子登基继位,迎娶水族公主,三年后,皇太子前来埃篁,不知为何,带走了西凉公主身边的一个婢女为妃,西凉公主追至飞龙城,却唤不回皇太子,只得……纵身跳下了城楼……”戒凉凝望着之前,那一抹白影摔下去的地方,暗暗的有些伤神。

“凉……你是说……”红泪看着戒凉,脸上有些不解。

“西凉的白蔷公主……和苍暮皇……”苍虬接了红泪的话。

这是一段焐塃上流传很广的故事,妇孺皆知的传说。

“我和皇主,刚刚……好像看见她了……”戒凉的眉宇顿时皱紧。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想去深究,因为谁都知道,白蔷死后的那一世混战,乱了焐塃……遍地,血流成河……魔后的转世再生……

蓟雪殿的冰室里,火儿微微睁开了眼,望着冰棺里的容颜。

“蔷儿……还是……不甘心么?那样地负你,伤你。你却依然……忘不了他啊……”

一语低叹,掩在了厚厚的冰棺之下。

一滴清泪,划过了冰冷的面庞,带着最慈悲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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