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锥心的疼痛传遍了他的全身,左手从掌到肩一片酥麻,整个左侧上身已无知觉。
半米长带着倒钩的铁椎子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染遍全身,疼痛使他短暂麻痹失去所有力量,跪倒在地。
铁锥子连着一根长长的纳米合成绳,一直延伸到天空中盘旋的直升机。
最原始而血腥的捕兽方法,一旦命中,猎物将难逃魔掌。这种纳米合成绳的韧性是一般刀具无法切断的,所以只要尖端的铁钩将目标钳制住,那么目标只能任人摆布。
南宫陌艰难地站起来,用右手死死的捏住铁椎子刺穿肩背突出的长长一截,可精疲力竭的他根本无法与直升机比力气,脚跟难以站稳,在直升机开始移动之时就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咻!”
一道白光闪过,右肩同样一阵麻木,来自另一架直升机的“捕兽绳”同样精准的贯穿了他的身体。
两架直升机一前一后,张力使他悬浮在空中并缓慢上升,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烈痛感加上对身体骨骼的禁锢,导致他全身麻痹,无法移动分毫。
难道不遗余力的反抗真的就这样微不足道吗?
是的,终究他还是太弱小了。
如果换做是林梓萧,也许前来围捕的人全死光也未必能够伤他分毫,毕竟他是人们口中的强得发指。
是啊,终究他还是太善良了。
其实以他的能力,多少次可以狠下心直接干掉某些敌人,但他还是收了手,如果换做是林梓萧,哪怕是亲爹来了也毫不犹豫地干掉。
他就这样悬浮在空中,他的左边是雪白的墙壁,右边是青葱的树林,两根索命绳牢牢地将他捆缚,鲜血从伤口不断喷涌而出,迅速染红全身,从他悬垂的脚尖涌落,直坠大地。
阳光早已经暗淡了。
否则的话,他的伤口一定会以一种极度夸张的势态开裂。
可那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兰达尔的人,随时都被灌输谨慎的思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哪怕敌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也要相信他一定能翻盘。
所以,他们不会给对手任何翻身的机会,即使是再狂妄的人,也不会浪费一分钟时间。
没错,对于南宫陌的处决指令将即时执行,任何可以杀掉他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一支艾尔维嘉-审判重型阵地狙击枪在远处的密林之间架设完成,这种专为兰达尔处理异能生物服务的尖端武器远超世界认知,其性能之强大是一般武器只能望洋兴叹的。
这是凯特家族在与洛克兰家族的军备竞争中非常值得骄傲的东西,博朗·凯特以自己最爱的女儿的名字为其命名,甚至挂了一架在自家豪宅的门口。
何为审判?它的有效射程长达5000米,20毫米口径,搭配特制铬铁合金穿甲弹,可以轻易将三两并排的重型装甲车或坦克一起打个对穿。这也意味着,只有有价值的敌人才有资格成为它愿意锁定的目标,而一旦被它锁定,基本上就会面临审判。
对与这次组建的追捕团来说,南宫陌是一个极度危险但又表现平平的未知生物,不过既然是上头下达的高优先级任务,不管怎么样,超级武器伺候。
艾尔维嘉-审判锁定,枪身内机械开始运转,穿甲弹迅速就位,现在只需要操作员扣动扳机,那带着洪荒之力的穿甲弹就会迅速穿入南宫陌脑颅,随后爆炸开来。
“咔咔!”
轻微的扳机扣动声,特种操作员丝毫不犹豫,一心只为完成任务。
“叮!”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闪耀的白光照亮昏暗的空气,打破树林的静谧,直直地切入那台重型狙击枪,万分合适的卡在预定弹轨上,本来牛逼哄哄蓄势待发的致命一击,就这样腹死胎中。
这是要怎样的速度,还要对这把枪多么的了解才能果断干出这样的事啊?
那道白光来自一把泛光利刃,锋刃之间晶莹剔透,反射着失去阳光乌云渐笼的天空。利刃之后连着火红色的剑柄,再往后,是一只健硕有力的大手,一张挂着轻蔑笑容的俊逸脸庞,一头火红色的头发。
“呼!”
操作员在除了震惊之外的最大感受就是热,无穷无尽的热,从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疯狂涌入体内,那种炎热几乎快要将他融化。
“锵!”
利刃轻轻一扭,名为审判的神器瞬间肢解。
操作员瞪大了双眼,那灼热已经到了他无法承受的地步,他只感觉全身上下犹如沸腾的开水涌入,滚烫在他身体的每一寸肆虐,势如破竹。
在他绝望的眼中,那个夺取他生命的凶手,在昏暗的天空下,空荡的衣袖飘扬,神情冷漠,眼中冒着火焰。
……
“嘭嘭……”
阴霾的空气中传来一阵浩瀚的爆炸声,南宫陌早已虚脱,奄奄一息地睁着毫无神色的双眼。
他看到那根长长的纳米合成绳另一端的那架直升飞机燃起了熊熊烈焰,那狂暴的声音将空气震荡翻飞,波浪连连。
直升机炸毁的残渣碎屑四处纷飞,坠落大地,在那巨大的残骸失去动力坠落之前,他看到一个人从机舱里跳了出来,那个人一头金发在风中狂舞,一身黑色的西装紧紧束缚着健硕的身材。
他右手猛然一挥,橙黄色的光芒划破空气,切割直升机爆炸后的冲天烈焰,直直的穿过南宫陌的头顶,也穿过了捆缚南宫陌的另一条纳米合成绳,于是,南宫陌勉强算是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列伊诺姆飘然落地,健壮有力的双手怒张,十指狠狠地抓入泥土,然后用手臂做支撑,后脚跟猛然蹬地,朝着南宫陌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燃着滚滚烈焰的巨大直升机残骸重重地砸在地上,再次发生爆炸,碎屑横空飞扬。
纳米合成绳对南宫陌的禁锢解除,其实对于他来说更相当于一种失去支撑。他本已经精疲力尽了,之前两架直升机的拉扯,刚好为他提供了固定身体的力量,如今获释,他却只能感到身体失衡,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青草地一片柔软清香,湿润的草叶轻轻拨动他的脸颊,温柔体贴,又有些妩媚。
让他就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在那大洋彼岸遥远的家乡,傍晚天色昏暗,微风阵阵,划过草地,掠过山岗。那时他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无所忧,无所虑。幽云晚山,炊烟斜阳。
一切都是那么美,却又那么不真实,就好像发生在梦里,一次两次,无数次,梦多了,似乎就慢慢变成了记忆,而记忆久了远了,就又仿佛是一场梦。就这样,从恍惚怀疑,到坚信不疑,最后再变成恍惚怀疑。
多少年前,间她之时是朦朦胧胧、大梦初觉,多少年后,再见她时,则是模模糊糊,神志不清。
她是谁啊?
是那个他始终放不下的温暖小镇吗?是那个让他不堪回首的深夜孤村吗?亦或是,一直滚滚落向远方的火车……
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是啊,还缺了一个她。
在他的生命里,来来回回。她仅仅依靠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就让懵懂迷糊的他,从无尽深渊里傲然挺立,在滚滚烈焰中涅槃浴血。
她是北辰萱,她降临在他的生命里,浩浩荡荡、铺天盖地。
她是北辰萱,她带着让他向往生活的希望,拥抱他,就好像黑暗深夜里、无尽冰寒之中的炽热太阳,炙烤一切浑浊凝涩、阴森幽怨。
她是北辰萱,是曾几何时,他最爱的人,是想要终此一生,求其舍予的人。
她是北辰萱……
她死了……
与和他相遇时带着的浓浓温情恰恰相反,她死在无尽冰冷的深夜里,死在无边无际的幽暗深渊中,坠入大海,默默浮沉,渐行渐远。
宇宙空旷,长夜漫漫,她美丽的脸变得惨白无色,她双目紧闭,无声无息,随着潮起潮落、浪翻浪涌,去往天际、去往极渊。
大海浩瀚无边,她永远也找不到自己归宿的落点。
她为何而死?她寻谁而死?
在去往天堂的旅途上,她想要追赶的人并不会等待她,因为他正忙着追赶他想要追赶的人。
而他,南宫陌,他即使是毁灭自己,即使是驾着天神赐予的神奇力量,也永远不可能追赶得上她,北辰萱,因为她永远也不知道,有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始终在身后追赶。
他知道她死了。
就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一片空明,他好像看到了跨过了万里之遥,倒置了时间顺序的那一幕。
她站在高高的海涯上边,裙摆随风,纵身而下……
她死了,他确信,而且已经死了好久好久了,只是他无知无觉罢了。
有什么呢?哪会有人不死的呢?哪会有人永远不用送别的呢?
谁死了,都不是意外啊!
可是……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生命里一个个善良的人,他们那么美丽,那么和谐,谁都爱他们,可偏偏却让他们纷纷化为尘埃,坠向深渊、散落天际,最终都尸骨无存、消失无形呢?
每个人都有存在于世界上的权利,冥冥之中又是谁,能够任意剥夺呢?
他内心平静,只是天空莫名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