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虚竹,作为一个活了很久的虚灵,有多久呢?
久到时光于我已然不值得去珍惜,久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将无趣的生活重复。
可作为一个活了很久且比较特殊的虚灵,我还要守护一块玉,名字起的很是随便,比起玉清昆仑扇啊方天画戟啊那种富有诗境的法宝简直天差地别,它就叫虚灵之玉。有心给它改个名吧,玉灵还不太愿意。
我可是废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去找些有意境且形貌好看的字,怎知那玉灵只心不在焉的听一听再随意应承应承,末了逃不过对牛弹琴的下场,可玉灵二字太无特色,于是我唤他“阿玉。”阿玉只踩我一眼便算是默许了。
随后我又觉得人间诸多人都是“玉”,生平头一回给他人起的名字竟是如此的寻常,再来其他的阿玉又不是很愿意。
于是,在勘察了邻村胡子白花花秀才的书籍好几日后,我决心叫他“阿彧。”可某只器灵着实是过于不解风情,看看那字便道“或什么或?”末了冷嗤一声“无趣。”
自我有意识起,身边便是阿彧,说来我也很是嫌弃这个没文化没修养的器灵,可每每我想与族人一同时,族长总会将我赶到阿彧身边,而阿彧亦没有多欢喜我,但他又离不了虚灵之玉所在的四方境内,居多软磨硬泡好几日让我带着玉往邻村逛一逛。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玉若是离族地过远族人会一批一批火急火燎的赶来把玉找回去,再对我用些刑罚,虽说皮肉之苦着实不好受,可那几日阿彧因为愧疚对我很是好言好语,我一边享受一边觉得也没那么遭。
说来,虚灵一族也没什么特别得地方,也就比凡人寿命长了点,能修个和天人一样的术法,世世代代作为虚灵之玉的守护者。
阿彧说原本他是没有名字的,可你们族人为了给自己找个存在感非要唤她虚灵之玉,好似他这么个神奇的玉器是被虚灵所有一样。
每每此时我总是默然,与其说虚灵一族能焕发出玉的力量,不如说虚灵一族能碰到玉,用不用得成还要看阿彧大爷的脸色。但这并不妨碍族人眼中,虚灵之玉是致尚之物,是创世父神留下的宝藏,全族存在的价值便是守护他。
我也曾与阿彧探讨过这个问题,“虚灵一族都想着好好守护你,为何你还要专门挑一个人出来,给一个虚灵之玉的守护者的位置。”最终我决定不拐弯抹角了“总之就是你天天就单看我一个不觉得厌吗?”
阿彧睨我一眼,“我也不想天天只瞧你一个,你那虚灵一族原本就不是为守护我而生的,你这个守护者我更是没头脑,莫名其妙就有的。我倒是将这关系解掉,你看你这无盐的样貌,还不如邻村花妞瞧起来能生养。”
士可忍孰不可忍,我怎么着仪表堂堂会烧水煮饭种竹子,还会打架修法,怎么就和生养二字联系在一起了呢!
更为重要的是我生来便是孤苦一人,莫名其妙的成了阿彧的守护者,莫名其妙的承席了一身精进修为。
阿彧说我这修为是上一代守护者传下去的。
我心中明镜儿似的,看着这个器灵,日日无一丝趣味,只好修道,修为不高才是个异事。
不过我不一样,与其与阿彧相看两相厌,不若去邻村逛一逛。
虽说凡人年岁短暂,且多病多灾,但他们总能活的很快乐。
不像我和阿彧,阿彧只能留在玉中,纵有灭世之力却被迫圈禁,而我只能守在玉旁,用偶尔的出逃玩忽职守当做慰藉。
我喜欢看凡人的喜怒兴衰,他们虽生而短暂却在奋力的活,他们将短暂的年岁丰实,时间对他们来说有意义。
不像我,只是一种纪年单位。
不像阿彧,时间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只是在告诉他,他孤独了多久。
我会跟着凡人去学医,学习文字典籍,可我不可久留。
我永远风华正茂而他们稍纵即逝间便两鬓斑白。
我会用习来的医道来诊治饱受病痛折磨的凡人,金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便问病患讨些有趣的玩意儿来给阿彧。
阿彧每每见了,虽说嘴上不饶人,但我知道,他很开心。
因为不能在一处逗留太久,原本我还换个名字四处游走,现在我是待久了就换张皮来,不厌其烦的将各人重新认识一遍。
凡人身体病痛不在话下,可我总想攻克他们口中的心病。他们总说心病难医,可方圆中不见有人有心病。于是我决定,等待心病自己上门。
我喜欢凡人热情激昂的样子,我喜欢他们为自己的梦而激进的样子,可我只能做一个守护者,我没有梦,也没有可以奋斗的未来,安于现状便是对我最大的宽容。
然,现状在那日被打破。
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云天,我正对着阿彧一派显摆的下山去逛游,突然见到一个长的很是俊俏甚至还有些妖艳的男子晕在山腰间,可他这长相偏偏又让人觉得硬气。他眉宇间隐隐有黑气缭绕,我蹲坐在他身旁,用指头戳戳,再把他的手提起来再放下,再揪揪头发,他都没有醒。
为弘扬我凡人间医仙之名,捏了个诀将其拖在虚空中,蹦哒着回了和阿彧一块的洞穴中。
将其放在洞穴石床,阿彧自玉中化形,颇为挑剔的打量着男子“你带他过来做什么?”
自然知道在阿彧的眼中没什么是好东西,于是我决定随意将他糊弄过去“捡回来救好了,若他想留着就当和我做个伴,若是不想就当我无聊找事干。”
阿彧给我一记手刀,我吃痛嚎叫一声,只听阿彧说“我是个器灵,没办法出现在人前的器灵!”
“你捡了人你开心快活了,让我在玉里头窝着是不是?”
我用手捂住耳朵,我总是有恃无恐,阿彧又不能对我做些什么,说话吵架又比不过我,居多是我欺负他。
“如何,不服吗?”我气一横“那你自己去找我族人好了,让他们天天把你供起来下面放两个果子,问你求子求姻缘求道法去。”
阿彧一时语塞,我吃准了他最烦厌这种日子,阿彧正是沉思许久才想出如何将我的气势压下去的话语,刚要开口,只见我捡回来的人轻咳一声,阿彧便迅速的躲进玉器里,收敛光辉当个普通的摆件。
那位俊俏的小公子醒了,便是猛地做起然后警惕四下,作为一个凡人话本子的集合体,我自然能够推理出这位公子遭人迫害身受重伤不小心晕在我的山脚下,而他又不认识我,所以有戒心。
嗯,果然我不是一般的聪明。
“对自己的认知要清晰些,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你这脑子要再不晓得…”阿彧传音入我耳中,还伴着啧啧之声。
气的我决定把他这个玉扔到角落里去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那位公子定觉得好生疑惑,毕竟外人眼中我是无端将一块普通的玉扔进蓬草堆中,好似无用功的一件事。
不过我决定忽略这种小小的误差,适才将阿彧深深埋进蓬草中后,我拍拍手上的细尘,问那位俊俏的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满怀戒心,未有言语。
我觉得这种时候应该用暴力解决暴力,于是用取下平常被我用作发簪的竹笛,吹几个婉转悠扬的调调,只见那公子捂着耳朵被我的术法禁锢在一处角落里。
他不是应该特别害怕的躲起来求饶命吗?!毕竟我这个修为真的是很厉害,比他厉害好多好多,这个拼命捂住耳朵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这可是阿彧都说好听的调调,捂耳朵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很生气,这个人一定不懂欣赏。
于是我脚一横,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发现了吧,想杀你你早就死了,所以我其实是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
“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看人家白素贞啊什么的,被救了就想方设法报恩的那种。比如以身相许啊,卖到我这里来当丫鬟啊,或者欠我一个人情啊。”
公子很果断的选了“欠你人情。”
我一愣,本来是想自己挑个以身相许的,这样就不用再被阿彧笑话什么貌丑无盐,毕竟自己可是一个嫁出去的人,可现在反悔的话好像情理上有些说不通,因为是自己给的三个选择,如果用霸权主义反悔的话那不就是我虚竹不讲信义,那以后可就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
话本子里一般都是救命恩人来挑的啊,怎么到我这里就换了个方向,这怎么办?
怎么办?!
我传音给阿彧,阿彧打个哈欠,“自作孽不可活,你以后还是要在江湖上混的。”
我思考良久,最终决定,“那现在给你个还人情的机会,随我去义诊,三年。”
公子一惊,瞳孔皱缩。
我愣了一下,难道太短了吗?人界的纪年方式不是为照顾小弱同时标榜一下天人魔族的强大而通用的吗,三年于我来说不过相当于三天。
有意识以来,我活了几万天,便是人界的几万年。
一天啊呸一年是春夏秋冬轮转变化好记得很,眼睛一闭一睁就天亮天暗的太难记了。
只见那公子低头自闭好久,应好。
在他自闭期间,我已经做好了明日计划!首先把阿彧扔进墙角角里要是再说话扰乱气氛就扔到老鼠堆里,其次要摆个大一点的摊子这样能提高义诊效率,再然后,这个俊俏的小公子就去帮我摘草药吧。
虽说凡人病痛多是动动手就能治好的小事,但我不可能一直在所以得教他们认药。
嗯,明天会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