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赶集,小镇街道比平日更热闹几分。
在相对宏伟的县衙门口却像是远隔闹市一般。
出其的安静。
距离县衙门口的不远处,一身素衫的君逸在原地踌躇了一阵。
他深吸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安抚好不安的心跳。
迈开脚步,一脸坚定地向县衙门口走去。
门口站着的守卫看见他,伸手阻拦。
“哪儿来的?官府重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君逸很少出柳村,除了上次与村长他们来县衙作证,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自然也就没见过这阵仗,被守门的人吓住。
不过他只是略微后退了一步,并没有转身离开。
守门的人看他赖着不走,顿时不耐烦起来,刚要将人撵走。
君逸却开了口。
“我,我是来自首的……”
说着,他语气陡然坚定起来。
“我参与了污陷冷汐月和君安的谋划,跟洛晚清是一伙的!”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两个守卫都被他突然加大的音量吓了一跳。
好在周围没人,不然县衙门口又要被围个水泄不通。
君逸说完这段话,就低下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中一个守卫反应几秒,用看傻子的眼神儿看着君逸。
“你脑子没问题吧?官府重地可不是你能信口雌黄的地方!”
另外一个守卫盯着君逸看了几秒,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急匆匆转身,对身旁的守卫留下一句:
“你看着他,我去给大人通报一声。”
然后拔腿往里跑。
被吩咐看人的守卫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有心想问一句。
但那个守卫已经跑远了。
无奈,她只能跟君逸两个人站着,大眼瞪小眼。
没过多久,那个跑进去通报的守卫就跑了回来。
身后还带了两个衙役。
走到二人近前,守卫抬手一指站着的君逸。
“就是他!”
她身后跟来的两个衙役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沉默着将君逸带走,拐进了府内。
被押着走的君逸只是眼神慌乱了一瞬,到底没有挣扎。
想起已被关押了好几天的洛晚清,他强行稳住心神。
他要见她,一定要!
地下暗牢内,入门处的两三个守卫围桌而坐。
她们成天守着地牢,终是熬不住枯燥乏味。
在小桌上玩起猜拳,本该死寂无声的地牢此刻却热闹了几分。
外面两个衙役与守在入口处的人说明了情况,押着君逸进来。
看着聚在一起的几人闲的慌,便将君逸交给她们。
“大人吩咐,将人与洛家小姐关在一处就好。”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都弯腰拱手道:
“是!”
然后便在两个人的注目下,带着君逸进了地牢。
洛晚清是重犯,一直被关押在十分森严的独立暗牢。
君逸被几人领着,一路往下走。
遇到许多被关押的犯人,无数双眼睛盯得他背脊发寒。
但他仍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默默压下心底的恐惧。
走到地牢的尽头,终于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洛晚清靠墙蹲坐着,脑袋低垂。
身上穿着囚服,发丝有些凌乱,浑然不见平日里的清贵优雅。
像是听见这边的动静,她缓缓抬头。
与正在看她的君逸对上了目光。
君逸一怔,立时收回视线,将目光移开。
洛晚清也没在意,若无其事般重新低头。
出神似得盯着地面。
有衙役将牢房的门打开,君逸慢慢走进去。
待牢门重新关上,几个衙役先后离开。
洛晚清才又抬起头,看了眼站着的人。
与记忆中的人缓缓重合。
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闪过。
不知何时,眼中已雾气弥漫。
眼前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张了张嘴。
用干涩的嗓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阿逸,你来了……”
话音未落,清泪已自眼中滑落。
君逸浑身一颤,他转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哑声问:“你,你都记起来了?”
看着落泪的人缓缓点头,君逸再也忍不住。
奋不顾身地扑向洛晚清,扑进她的怀里。
洛晚清将人抱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晚晚,我好想你啊……真的,真的,好想你……”
洛晚清没说话,他已经陷入回忆般开始絮叨。
“晚晚,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去找你,找了好久好久,”
“不管我喊的有多大声,找的有多累,腿有多痛,你都没有再出现,”
“没有再听见你的回应……”
“你知道吗?我多希望,多希望你能像从天而降一样,”
“我一转身,就能看见你站在原地,冲我笑着招手……”
“轻轻唤着阿逸……”
洛晚清一边静静听着,一边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发顶。
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回忆。
——
四年前,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
十二岁的洛晚清手持花环,穿着父亲给她新裁制的衣裙。
脸上挂着幸福甜蜜的微笑,在接受了所有人的生日祝福后。
她一蹦一跳地来到父亲的院落,想要找父亲一起帮她拆礼盒。
走到父亲房门前,她迫不及待推门进去。
喊了一声父亲,环顾四周。
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进里间,找了一圈都没有。
她一时疑惑,婉莹姑姑不是说父亲回房休息了吗?
原地站了一会儿,忽听得房门外传来脚步声以及很模糊的交谈声。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突然涌出不安感。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她慌忙钻进了床底。
门外有两个人,先后进屋。
听声音,正是洛母和洛父。
父母当时说了什么,洛晚清已经不记得。
她余生都无法忘记的,是父亲挣扎的双腿。
以及喉间发出的滞息的声音,还有缓缓垂落的染血的手。
甚至于倒地时,眼含绝望的痛苦。
从有神到无神。
让躲在床底的人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中蓄满泪水。
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另一个脚步声离去,她都不敢出去。
那一夜,她一直爬在床底。
守着父亲的尸体过了一宿。
第二天,有下人推开房门。
尖叫声打破院落的寂静。
而床下的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