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离飒现在风光满面的,之前他只是个皇城脚下的小乞丐,没想到抓住了“龙太子”的运势,身份一下水涨船高起来。
当然,那时的皇帝处境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两个人凑在一起旁人也说不清哪个是真乞丐哪个是假乞丐。
回忆起过去,皇帝有些不愉快,又想起丹怜口中的他早已模糊的记忆片段,他抿了抿唇,问:“离飒,你认识朕多长时间了?”
“二十几年了吧?”离飒想起这个还愤愤不平,“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花神宫里。我不过是抢了你一个馒头,你就把我揍得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他刚说完,后知后觉地想起‘花神宫’这三个字在皇帝面前是禁忌,立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神情。
然而皇帝心里似乎在想另一件事,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只轻轻咳了一声,“既然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知道朕很多事情。”
离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古怪,便直率地道:“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我好像不记得一个女人了。”
*
大如银盘的圆月灰蒙蒙地缀在结了水露的树梢上。穿过垂花门,皇帝反剪着手,缓步走上回旋曲折的抄手游廊。
一长串内侍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由于是夜里行路,留有两个小太监躬着身,提着琉璃宫灯在前边引路。
皇帝心事重重,回寝宫那一条说长不长的宫道,愣是一步三停,走出个九曲十八弯的架势。
皇帝一直在反复思考着傍晚时候,离飒给他说的话。
“我是记得你有一段时间心情愉快了不少。我好奇地追问你,你却含糊不谈。”
“那时候我已经离开花神宫在皇城脚下流浪,你也很少出花神宫了,有一回难得出来,又匆匆忙忙要回去,还带着一串糖葫芦。我实在忍不住去一探究竟,就一路跟着你,见一个穿着白色襦裙的女孩子在后门等你……”
“脸么?我没看清,当时离得太远了。我本想在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问问她的名字,结果再见你就是半年后,我也忘了这回事。”
“你应该很喜欢她吧,我们挣的第一笔辛苦钱,你转手就给人家买了条玉坠子,眼红得我呀……”
皇帝的眼神动了动,他想起之前丹怜脖子上系的那条玉坠了。难不成就是那条?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违和感呢?
皇帝的步子在寝殿门口停了下来,挥挥手,引路太监们垂首退去。他提摆跨进殿内,立有当值的宫女恭敬地迎上前,替他脱去外袍,解下朝冠。
时已近深秋,霜重露寒,明黄色的内殿里已烧起了暖炉,鎏金镂花的香炉摆放在四角,升起缕缕棉白的檀香。
洗漱过后,皇帝屏退所有伺候的侍从,预备进帐休息。他刚刚掀起那层层金绣龙纹纱帐,就看见先前那女子又出现在他的龙床上。
竟然还敢出现?皇帝气极反笑,手背一翻掌心就多了一把锃亮的匕首,他单手握着,直直地向她的胸膛插去!
虚无的魂魄就像流动的溪水般,无声无息地包容着带着杀意的尖刀。床上的女人不痛不痒,甚至被他的动作打扰了清梦,嘤咛一声翻过身来,露出散乱的黑发下躲藏着的白玉般的面庞。她小而秀气的嘴巴微微撅着,纤细的睫毛轻轻颤动,似有清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