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饶这一笑,正好被李管家看到,她给他倒着茶,格外的低眉顺眼。
但刚刚那一瞬的狡黠,他没有错过,再看被鹅啄的小厮。
正是刚刚打趣过夏天的小厮在那一头哭天喊地,主要是这鹅仿佛认人一般,只啄这一个人。
夏天笑出鹅叫,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拍着谢饶的大腿:
“小姐,那小厮怎的会去招惹我们家大鹅啊,它刚刚孵蛋,正是护犊的时候,平常我都不敢去招惹它,哈哈哈”
“大丈夫,手无缚鹅之力,呵呵!”
李管家看出来护犊子的分明是谢饶,品了一口茶,便从手袋里取出现银递给谢饶。
谢饶高兴的接去,打开看了看,随手就递给了谢王氏。
“这是这个月的房租,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近几个月,谢饶把所有的现银都给了谢王氏,这是明智之举。
谢抒饶:“李主管,下月你如果没看到我,请一定要直接手刃了这对母子,你说过只要我平静度日,保我一生无虞,我不论如何不济,好歹也是颍州谢家二小姐,若死在他们手里,或是平白无故被人污了清白,相信谢家不会坐视不管,李主管也定脱不了干系。”
谢饶说这话时盯着李管家,语气听起来似有威胁之意。
但她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阅人无数的李管家自是看的出来,谢饶在害怕,在向他求助。
李管家沉吟不语,分析这样做是否违背了主上的意思:
“确是如此,我颍州谢家二小姐,定不是谁都能动的了的。”
谢饶一听李管家的话,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更加快了。
她抬眼对着李管家微笑,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洒在谢饶的脸上,李管家看到谢饶眼里有亮闪闪的光芒。
之后的之后,李管家问起谢饶,谢饶告诉他,那时候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感激不尽。
江湖再见,定悉数奉还的承诺都在那一笑里。
只是院子里有砌砖的师傅,有被鹅追着到处跑的小厮,有哄堂大笑的围观群众,李管家无心细究。
谢家母子听了这话,心里琢磨着以后行事还是得小心一点。
无非是不能卖了她、杀了她,就把她当个丫鬟也是可以的,至少不惹她,她还是挺乖巧的。
临离开谢饶求他把老马留下,她说老马放在马厩也是等死,不如留在这里帮她跑跑碾子。
李管家同意了,下月开始他便要回庄国都城贞定,可能此生再无机会见面,就当送她的临别礼物吧。
李管家突然觉得好笑,现如今的谢饶比起之前给他带来的麻烦,真的是少太多了。
回想一年前谢饶刚到上饶村,几乎日日都要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动不动就逃跑。
夏天都不晓得被折腾了多少回,不过忽然就在半年前转了性,据夏天说是因为被谢王氏强行淹水,受了刺激后才变了性子。
李管家本以为是谢饶在耍花招,淹水事件后半月,他见到谢饶,也觉得并无什么差别,病恹恹的,意志消沉的模样。
一开口便找李管家要了郎中,然后她跟李管家说每月只需要给她十两银子,帮她请一个最好的郎中,按照郎中开的药,定时送药即可。
那一个月,郎中帮她与夏天都切了脉,还好只是内耗太多,体虚火重。
夏天就更不用说了,自是平时温饱不足,营养不济,两个人都是调理为主。
就那样夏天跟着谢饶吃了一个月的中药。
银两都被谢家母子抢走了,据夏天说,起初谢饶想抢回来银两,反倒是被打了一顿。
那时候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根本无力抵抗。
依旧每日饥一餐饱一餐的,那一个月的中药相不仅白喝了,反倒伤了脾胃。
第二月她虽然依旧病恹恹的,但是比之前精神好太多了。
她依旧只要了十两银子,主动交给了谢家母子,从李主管那里要来了粮食、种子和各种鸡鸭鱼苗。
第四月李主管再来,因为上个月大雨淹了水,李管家无法前来,只能隔了一个月。
带来了郎中、农夫和烧陶师傅。
此时的谢饶面色较之前红润不少,就连夏天也胖了些。
李管家此时才看出谢饶的变化,郎中切了脉,说她已无大碍。
农夫帮她把地里的苗整了整,跟她讲了讲之后的细节,烧陶师傅拿着谢饶给他的图纸,在院子边上踱步。
等谢饶从地里回来了,师傅只是把烧柴火的区域做好。
估计工期还很久,这可把师傅为难死了,毕竟他们听都没有听说,什么叫做面包窑。
不过匠人是有慧心的,只是谢饶的图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听她讲解一番,在看她的图纸,完全是不同的。
第五月谢饶换了男儿装扮,跟夏天一起在院里喝茶。
邀请李管家,那是第一次谢饶正儿八经的跟李管家聊天。
也是第一次不带任何试探的问李管家自己的身份、过往经历等等,也请求过他带她离开,得到的只是冷眼沉默。
那一日后,李管家派人盯着谢饶,他看的出来,谢饶并非池中物。
她可能只是在建立一个屏障,让他松懈,如有可能她还是会逃,这样的事李管家还是向主上系数上报了,只是得来了让他意外的回复。
谢饶不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不愿给帮助她的人多添麻烦,便再也没有向李管家提过带她离开的事。
再来就是今日,她也只是向李管家求了一个“平安符”。
她在这里的吃穿用度,要求越来越少,目送李管家,谢饶抬头看看天空,求来了“平安符”,却依旧没有自由。
谢饶只想某一日她能低调到无形,让那些是非离自己远一点,让那些人能随着时间渐渐将她遗忘。
谢饶让夏天赶紧把茶具洗了,自己去菜园里走了一趟,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现在就是要走自己的剧本,既然没有王公贵族钱财银两,那就走田园安逸风也可以。
看某一日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在此之前没有感情羁绊才是明智之举,她也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要活着,平安过好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夏天:“小姐,今晚能不喝中药吗?”
谢饶:“不能!”
夏天:“为什么啊,咱们不是都好了吗?”
谢饶:“小朋友不要太天真,好不好,我们这个期间就是维稳。”
夏天:“小姐,我比你大一岁,能不能不要叫我小朋友。”
今天拿了钱,谢家这一家子,肯定要出去大吃大喝的,就留谢饶夏天在家,反倒让他们轻松自在。
夏天继续追问:“那小姐,咱们明天能不起来跑步吗?”
谢饶:“不行!”
夏天:“为什么?明天不是周六吗?”
谢饶:“我们说好的是周日休息!”
这段时间,谢饶终于把夏天教会了如何把时辰更换为现代叫法,一周七天该怎么分配。
说实话,以前在现代世界,谢饶要多懒就有多懒,基本就没有自己做过卫生,除了周末做个简单便饭,平常动都不会多动一下厨房。
而如今,她竟然有动力敦促别人生活,由此谢饶总结经验,没有手机电脑电视的世界,时间都过的很慢很慢。
她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天一黑,基本无事可做,她有一整天的时间去整理菜园,打理农田,甚至还可以去钓鱼,因为她真的太闲了,闲到发慌的那一种。
谢饶手里拿着两颗交不上名字的菜,继续给夏天洗脑:“说了很多次,不要叫我小姐,叫姐姐。”
夏天虽不敢越级,但有些现实,还是得多提醒一下她:“可是你比我小啊?”
“so?赶紧做饭,咱们明天要早起去爬山。”
“爬山?”夏天一听这两个字,双腿就开始打颤。
每次去爬山后,必然会经历双腿打颤蹲不下去的苦,她实在不想跟小姐互相搀扶着如厕。
太羞人了,跟着现在的小姐,真的是什么奇妙生活都要体验。
跟她一齐喝中药养身,一齐跑步爬山,一齐种地摆动花草,喂鸡鸭鱼鹅,现在又多了一匹老马。
谢饶说:身体是劳动的本钱。
冲着这句话,夏天跟着她喝了近半年的中药,现在只要闻到药味就想吐。
谢饶说:女孩子家家的,少跟别人打架,一看局势不妙,就赶紧跑才是智者。
边说她还边唱:妹妹地大胆地往前走啊,不回头,咿呀嘿!
就因为这,每天村头村尾,田埂上,邻边山上山下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现在夏天这种弱鸡都能跑上半个时辰,不带歇的,谢饶这种曾经“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稍微弱一点。
谢饶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于是,犁地、播种、浇灌、除草,样样都学。
为了改善伙食,鸡鸭鱼鹅,猪牛羊,样样齐全,期间虽死了不少苗子,但贵在品种多,活下来的,竟也勉强够这几个人吃喝的。
这一年,谢饶十三岁,夏天十四岁,豆蔻年华。
夏天看着在菜园里转悠的谢饶,心里想着真如小姐所言,这样的日子,平静安宁,待到她十六岁,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圆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