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装作不识仙草的模样,面露为难之色,温声细语道:“此草虽不值钱,却是故友所赠,实在不能卖与姑娘。我见前面有家花草店,花草种类繁多,外形亦是十分美观,姑娘不妨到那看看,想来也是可以得偿所愿的。”
虽然表面这样说着,我却实打实的清楚,这凡间虽然珍品甚多,但是要找出枕戈上神所赠之仙草云云,绝非易事,那姑娘能得偿所愿才是怪事。
“一株破草而已,本姑娘要买是你的荣幸。”女子边说边动手解下腰上的钱袋,朝我扔过来,“这是十两银子,够你买几百株这样的小草了,拿了钱就把小草给我吧。”
我往后退了两步,因为距离变远了,钱袋只刚刚落到了我的脚边。
“光天化日之下,劝姑娘还是勿要强买强卖的好,虽然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比不得姑娘修道之人,但人言可畏四字想必姑娘也是知道的。”
流言,往往是摧毁一个人的利器。
我胸有成竹的站定,见一个纤瘦的女子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虽然此刻是解决了这件麻烦事,不过我深知那女子定不会轻易放弃仙草,若是熙熙攘攘的阳关道还好,倘若走到了什么小道,那可说不定她会不会强抢了。
我看着怀中仙草无奈叹息,这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呐。
而不巧的是若想通往昆仑山,前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穿过百里夭林。
一般人听见这个名字,必会以为是百里妖林,实则夭字是桃之夭夭的夭,不过世间也多流传为百里妖林。
至于其中到底有没有妖,就暂且不说,不过林子很大,足足有百里确是真真切切的。
让我苦恼的是林中小路交错,凭我一己之力,想走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我忍痛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一张百里夭林的地图。
刚行至夭林入口,阿萝便转醒过来,于我这样的路痴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虽然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阿阴,我们到昆仑仙山了吗?”
阿萝化作了人形,即使我不能理解一只紫藤萝精为什么不喜欢紫色,而是喜欢青色,但也不得不承认淡青色罗裙看起来让她更显得青葱活力。
伸手指了指夭林入口处,朱砂刻着百里夭林四个大字的石碑,阿萝羞涩一笑,至少在我眼中是羞涩,“刚刚到这里灵气突然浓郁,我还以为到昆仑山了呢哈哈。”
“对了阿阴,第三个字是念什么啊,看着和妖字好像,不过比妖少了一点笔画。”
“和妖同音。”我简单回答了一下,至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类诗词,我不指望一只长期居住在深山老林的精灵可以理解,不说也罢。
“阿阴懂得真多!”
“走吧。”我说。
阿萝点点头,跟在我身后,一人一精灵,谁也没有发现一抹白色一闪而过,随后淹没在百里花色之中。
……
百里夭林是一片桃花林,桃花终年不谢,按常理来说自然不可能有桃子的,不过夭林不能以常理而论,此间花果同存,奇异非常。
“阿阴,桃花和桃子怎么可以同时存在呢?太奇怪了吧。”阿萝头戴桃花枝编成的花环,手捧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桃子,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此等问题,博览群书的我自然是回答不上来的。
好在阿萝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随口问后了,捏了个决,唤来一股溪水洗干净了桃子递给我两个。
这桃子不仅长得格外讨喜,一口下去又脆又甜,怕是比起天上的蟠桃也不遑多让。
休整过后,我与阿萝跟着地图上表明的路线继续往前走。
“咦,怎么有两条路?地图上明明就一条啊……”阿萝蓦地顿住,我来不及反应,砰的撞上去,两人整整齐齐的摔倒,惊扰了一地桃花瓣。
我率先爬起来,拉了阿萝一把,拿过她手中的地图,又凑到岔路口的桃树前一番对照,终于让我看出来了点眉目,回头对着阿萝道,“我们走左边。”
“阿阴,你是怎么看出来走右边的。”阿萝好奇的问。
“右什么右,我们走左边。”我纠正道。
“可是阿阴,你站的地方是右边啊…”阿萝小声提醒。
我下意识的伸出拿筷子的那只手,发现自己站的确实是右边,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快步走向左边路口。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我惊觉有些寒意,转头看向旁边的阿萝,她却没有任何不适,或许是因为她是精灵的缘故。
“阿萝,你可会凭空化物?”我曾见过枕戈上神凭空变化出杯盏,着实神奇,就是不知阿萝会不会了。
然而并非每个人都有枕戈上神那般法力,在我希冀的目光下,阿萝头摇得堪比街上卖的泼浪鼓,否认得十分利落。
“不过一些简单的物什我倒可以借助一些媒介变化,阿阴你有什么想要的物什可以先说说看,我试着能不能变。”
“衣物可否?”我问。
“应该可以,阿阴可以把要求说具体点。”
我摸着下颚,沉着思考,良久道,“披风。”
“好嘞,阿阴你先退后。”我听话的退到一尺之外,然后认真看着阿萝施法。
她双手结印,风起带走枝头灿烂的桃花。
所有的桃花围绕着她飞舞,渐渐汇成披风的形状,阿萝打出一道青色光芒,虚幻的披风渐渐有了实体。
青光散去,披风落到了阿萝手中。
“好了,大功告成。”
系好披风,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鼻尖还隐约萦绕着桃花的香味。
原来以花为服的感觉如此美好。
又是半个时辰后,我已是十分疲劳,叫住了阿萝,背靠一株桃树闭眼小憩。
回想一百年前,我也是这般背靠大树闭目休憩,然后一抹冰凉惊醒了我,便遇见了风姿绰约的枕戈上神。
恍惚之间,一阵刺骨的凉意自脚踝处传来,我胡乱推开脚踝处层层落花,一只惨白的手赫然映入眸中。
我忙唤来不远处的阿萝,二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人从深深的落花中挖出来。
“他,死了吗?”阿萝挖完人后便隔得远了点,像是有点后怕。
“应该还有一口气。”想起刚刚那手抓住我的脚踝,那人必然没有四透,毕竟死人是不会动的。
我俯身打算撩去那人遮住面容的的头发,那人正好睁开双眸,漫漫花林皆倒映在他眼中。
“我我我没有想干什么!”此情此景,四目相对,纵横凡间多年的我第一次结巴了。
“咳咳…姑娘不必紧张。”那人说完这几个字又猛地咳了起来,不过还是坚强的想多说几个字,我见他力不从心,便主动靠近一点,如此他也可省点力气,以免遗言未交代便离去。
“姑…娘可否扶在下坐起来……”他气若游丝地在我耳边说道,许是恻隐之心在作祟,我不仅扶了他坐下,还把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