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仕,本名何二蛋,爷爷给起的,说是贱命好养活。
后来,何二蛋改名了。
那是一个冬日的正午,这年何不仕刚刚长到五岁,村里路过一名老道,老道也没有仙风道骨的样子,只手持一根没了几根毛的拂尘,破烂的道袍,一双崭新鎏金云丝履套在脚上,也不知是偷的抢的。
披头散发的老道,面容倒也洁净,路过何二蛋家院子,觉得口渴难耐,就进了院子讨碗水喝。
农苦人家,对待方外之人,总是多一点礼遇,何不仕的爷爷家人,恭恭敬敬的将邋遢老道请进家门,从壁橱深处,淘出珍藏的茶叶,又让何不仕父亲特地去不远处的泉眼打了些甘甜的泉水,给老道泡了一大碗凉茶。
一家人围坐在邋遢老道身旁,细听老道谈古论今,指点江山,虽然听的云山雾绕,不知所以,却越发觉得老道不同寻常了。何不仕一家人只觉得家里来了一位神仙般的人物,越发恭谨了。
正值晌午,何不仕爷爷吩咐家人杀鸡杀鸭,置办了一桌好菜,将米缸里的新米,细细掏了,何不仕爷爷又吩咐何不仕的父亲,拿着家里不多的几板铜钱,去沽点酒水来,刚才何不仕爷爷问了,道爷并不忌荤腥。
一家人忙里忙外,伺候邋遢道人吃下饭菜,邋遢道人也不客气,一阵狼吞虎咽,之后酒足饭饱。
吃完了饭,拿着一根玉簪剔牙的邋遢老道,将一直在房门在看着眼馋流口水的何不仕唤到跟前,说:“叫什么名字?”
“何二蛋!”何不仕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咳咳,还好,名字还好,只是,我有一名,你可愿改?”邋遢老道差点没被二蛋这个名字噎住,这都什么时代了,还二蛋,二狗的瞎叫……一双剑目扫过何不仕爷爷通红的面庞,也不揭穿,只是问何不仕愿意不愿意改名字。
“愿意!”何不仕赶忙答应,别看何不仕年纪尚幼,头脑可不傻,刚才大人们在聊天,何不仕也没有闲着,虽然何不仕确实在看着喷香的鸡鸭肉流口水……
不说别的,单说邋遢老道脚下的那双鎏金云丝履,干净的鞋底鞋面,这就了不得了,乡野土路,尘土飞扬的,要想鞋干净,要不就是坐车来的,要不就是有功夫!有这两样,哪一样都了不得啊!何不仕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何不仕年纪虽小,鬼精着呢!
“呃……”邋遢老道听何不仕答应了,却是有些失望,邋遢老道希望他不要答应啊!这孩子根骨差啊!仙缘不知道如何,不过这废柴一样的根骨,罢了!
“你姓何,就叫何不仕好了!”
“谢道爷赐名!”何二蛋赶忙躬身行礼,好像生怕邋遢老道反悔一样。从此何二蛋就叫何不仕了!
邋遢老道微微颔首,这孩子还是挺有礼貌的嘛。
邋遢老道心下思量,今日受这一茶一饭之恩,不好不回报。邋遢老道寻思着是不是赠予些强身健体的丹药,给予这家人,了却因果。打定主意,邋遢老道对着何不仕爷爷说:
“老丈,身体可康健?”
“啊?”何不仕爷爷听不懂什么意思,糠酱?我们这没有这种酱料啊!
“老人家,身体还好吗?有什么病痛没有?”邋遢老道手伸进怀里,等老丈说自己哪里不舒服,就把强身健体的丹药给何不仕爷爷。
“好!好的很!”何不仕爷爷颤抖着双手,大声回答道。
“我们一家子身体都好的很呢!倒是不用道爷操心。”何不仕爷爷可不傻,自家人又没有什么大病大灾,自己身体再好,还能活几个年头?还不如给儿孙辈求点别的活法,不要像自己一样,一辈子和饥荒打交道,要不是正在饥荒,要不就是快要饥荒,苦啊!
乡野小村,想遇到一位有本事的人,那是很难的!想有一位有本事的人找上家门,更是难上加难,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位,何不仕一家人又倾尽家资招待了他,不留点实在的东西,他好意思走吗?
何不仕爷爷想着,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让干涩的双眼,变得湿润一些,增添点说服力:“只是这娃娃啊!没个前程!”何不仕爷爷用颤抖的双手,爱怜着摸着何不仕的一头浓密的黑发,“道爷不瞒你说,娃娃从小就爱看书!”
“私塾里的老先生都夸俺家娃娃是千年难得的人才!”何不仕爷爷夸死自己的孙子来,是毫不余力,别人说百年难得,他就说千年难得。
“只可惜,家里穷,送不起娃娃到城里的好先生那!”何不仕爷爷说完话,一脸的黯然,家族里几辈子都是庄家汉,年年与土地打交道,年景好些,还能多些吃用,要是年景不好,缺衣少食也不是一两年能缓过来的。
好不容易遇到个良善人,何不仕爷爷万万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体,耽误孙子的前程,哪怕机会渺茫!
“哦?”邋遢老道见何不仕爷爷如此坚持,只好作罢,伸出已经捏着药瓶的手,抬手招过何不仕,摸了摸何不仕的天花顶,邋遢老道失望的摇了摇头。
邋遢老道又摸了摸何不仕的耳根,脸上的失望之色更胜。
果然不出老道所料,还真是废柴,观里的随便哪一个道童也比眼前的这个小娃娃强啊!
“写一个字来,我看看。”老道已经对眼前的小娃娃何不仕放弃根骨上的希望了。
何不仕看到轮到自己上场发挥了,连忙拿出纸笔,在纸上端端正正,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个“滚”字。何不仕想着,这个滚字,最能体现笔法,字体不是太简单,又不是太复杂。太简单的话,什么也看不出来,你写的好与不好,提现的不完整,写太复杂的字的话,何不仕觉得自己现在还驾驭不了,所以就选择了这个“滚”字。
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滚字。
“呃……”邋遢老道看着这个字倒也觉得新奇,剑目一扫何不仕,这个小孩是缺心眼还是怎么的?
“道观里还有些凡尘俗世,小道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