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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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梓淇退了房,心情极佳地回到了宿舍。不过,与李东安的和好并不会让她的校园生活好过。同学们依旧对她冷冷淡淡地,背后充满着议论和猜忌。但高梓淇无所谓了。她有过太多次这样的经历,事实上,她已经非常有经验了。她给宿舍的衣柜加了锁,开始戴耳机练习她丢弃多年的法语,她甚至给自己找了个外教,将全部课余时间填充得满满的。她把教室仅仅当成一个听课的场所,而宿舍则是一张床。她停止和同学们社交,也告诫自己“没必要和他们交往”。
高梓淇的生活过得非常孤独但也算充实。
而放浪的飞机们则显得非常慵懒。在经过几周高强度的创作过程后,现在他们的每日排练显得没有什么章程:总是练练乐队的主打歌就消磨着时间各自散去。
很快,老王意识到了乐队的懒散,于是他又将参加综艺的事提了出来。
“《潮音之子》啊!”高梓淇跳了起来,“这个综艺第一期播出的时候就可火了,我身边好多朋友都在看啊。”
《潮音之子》有多火李东安不知道,他不看电视,他家里都没有电视。他近期看过的唯一一个综艺是《非诚勿扰》,因为他妈差点儿给他报了名。但显然,高梓淇对于上综艺这件事感到非常激动。
“对嘛!”老王用他肥厚的手掌拍了拍高梓淇的小肩膀,“你看人家零零后都喜欢这个节目。而且又有第一季的流量,这上了节目肯定要火呀!”
“我们就是做小众音乐的,全中国听这种类型的就那么多人。怎么火?”李东安仍旧不屑一顾,“如果第一期就被刷下来了,我觉得还不够丢人的。”
“不刷人!”老王把李东安拉到沙发上,打算细细跟他念叨,“赛制改啦!第二季不刷人了,只排名!刷人太残酷了,现在观众都很佛系,不喜欢竞争那么激烈的。”
“那这次的导师是谁啊?”赵爽在一旁忽然好奇了起来。
“没有导师啦!”老王讲得口干舌燥,“导师这都过时了!现在都流行观众投票,人家这叫’全民制作人’懂吗?现场只有几个MC,流动地主持这十期节目;所谓导师的位置上就坐着几个专家,没有投票权,只有点评的权利。一周一期,每期都会按照观众投票来排一次名,最后一期累积票数,前三名的乐队,厂牌有赞助,会包装一下给发专辑,就算是‘出道’啦!”
“所以我们忙活了半天就为了发张专辑?”李东安笑了,“我们想出专辑的话,现在就可以出。用不着上综艺。”
“不是这个意思!”老王用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怨愤眼神看着李东安,“你现在的专辑发行量才多大?一两千张撑死了。可你上了这个节目,名气大了,那一两百万张都不在话下啊。何况还有网络下载、线下活动……哪怕拿个第十名回来,你们起码节目结束后一年内,通告接满!东子,咱们有优势!上这个节目的乐队都是些素人、酒吧驻唱的,或者没什么名气的男团。可咱们不一样,咱们都发过四五张专辑了,又有丰富的作曲经验,大伙儿的专业水平也没话说,这上了节目不是碾压他们吗!”
“上这个节目能给多少钱?”周雪突然开口了。
“节目给的钱不会太多。”老王回答,“主要是节目能给咱们带来的名气呀!”
“能不能火还不一定呢。”周雪说,“我就想知道我花俩仨月的去参加这个节目,能赚多少钱。”
“一个乐队一个月十万。三个月,你们四个拿三十万。这笔钱公司不抽成。都给你们。”
周雪心动了。李东安都能看出来周雪心动了。上这个节目,不管火不火,分摊下来,三个月周雪就能赚个小十万。她闺女正是花钱的年纪,李东安知道周雪肯定要争取上这个综艺了。
“东子,”老王似乎也看出了周雪的动摇,“你不能光为你自己考虑啊,”老王又开始了挑拨离间,“你得想想咱们乐队的其他成员。”
李东安低着头没说话。
老王对着高梓淇和周雪使了个眼色:“劝劝他,劝劝啊。”
李东安依旧沉默不语。
“东子,如果你是为了排名才犹豫的话,我可以去和节目组聊聊。他们不一定保证给你第几名,但综艺都是有剧本的,他们可以给你们写个好剧本。”老王看了一眼沉默中的李东安,他叹了口气,“算了。你们自己想把。但是得赶紧给我个消息。你们要不去,我真得通知大雷他们乐队去准备了。我他妈真是太惯着你们了!”
老王走了,留下一个安静到尴尬的排练室。李东安揉了一下脸从琴凳上站起来,说:“咱先过一遍曲子。后天还有个live,别现场出车祸。”
周雪和赵爽对视了一眼,她欲言又止。
“不管上不上综艺,”李东安高声说,“后天的live又不是取消了!还练不练了?!”
周雪抿了抿嘴唇,回到了电子琴旁边。
高梓淇默默地看着乐队排练,她突然感到一阵心酸。不仅是为了经济窘迫的周雪,也是为了需要作出关键性抉择的李东安。她不知道也不理解李东安到底在纠结什么。上综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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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安觉得乐队的默契不如以前好了。他坐在live house的后台休息室里,擦着脖子后面的汗。刚刚在台上的演出,他并不满意。虽然每一个节奏点都对,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些细微的变化也许粉丝们听不出来,但李东安可以。他觉得老王提出的这个综艺的想法或多或少破坏了乐队成员间的感情。而李东安并不是一个善于沟通的领导者。
“我觉得……”高梓淇突然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休息室另一头的周雪,低声对李东安耳语,“我觉得雪姐好像这几天都不太高兴。”
李东安没说话,他用棉片蘸了点化妆水,开始擦脸上的妆。今天live的主题是Kiss乐队45周年纪念,有七八支摇滚乐队串场演唱。每支乐队都准备了几首华丽摇滚的曲目,出于致敬,大家都多多少少画了鬼面。李东安不太喜欢化妆,所以放浪的飞机除了赵爽一个人搞了个夸张的妆容外,其他人都只画了个撕裂红唇。这种妆面让李东安感到古怪,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又看向镜子里反射出的不远处周雪的背影,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而高梓淇似乎发现了李东安的不悦,她扯出一个笑容,然后接过了李东安手里的棉片。
“你这么擦,整张脸都会抹上口红的。”高梓淇将棉片敷在李东安的脸颊上,“你得按一会儿,然后快速地——”她将棉片飞快地蹭过了李东安的脸颊。
镜子中,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让李东安不自在起来。他挣扎着夺过了高梓淇手中的棉片,自己擦拭起来。
演出结束后,live的主办方非常客气地给每家乐队发了几箱柿子。这家演出场地位于北京的一个老厂房,柿子都是从厂区内种的树上摘下来的。近年音乐现场不好做,这么大的厂房年租高昂,老板快撑不下去了。今天的演出算是老板举办的告别演出,下个月,这家live house就要在地图上消失了。
“不是崔健那个时候喽。”演出场地的老板还亲自过来了,他大约五十岁上下,坐在那几箱柿子上,抽着烟感叹道,“九十年代,给个大广场都有人听摇滚。现在不行啦,又要舞美好、又要音响棒、还要有小酒吧。不然年轻人都缩在家里吹空调,才不愿意来听现场呢!不光我们家,MAO也是开了关关了开。这些柿子在这儿生长多少年啦。这个秋天,我算是把最后一茬都给大伙儿摘干净啦。”
老板的话是笑着说的,但听起来却非常地伤感。观众散场后,赵爽把大家的柿子装进他的路虎里,开着车一一把大家送了回去。送到李东安时,李东安在副驾驶上说:“别送了。明儿我回我妈家,借你车用用,我直接把柿子给她送过去了。”
“明儿周一吧?”赵爽打着方向盘问,“周一我车限行。”
“我的车不限!”后排座位上突然伸过来一个小脑袋,是高梓淇。“我爸爸的车不限行。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打车过去。”李东安回答道。
高梓淇撅起了嘴:“有助理不用你是不是傻啊。”
赵爽笑了起来。
于是,第二天当李东安抱着两箱柿子出门时,他无奈地看到了开着一辆普拉多的高梓淇。
“你把你爸的车开出来了,你爸开什么?”李东安将柿子放在了地上,掏出手机打算叫车。
“他出差啦!”高梓淇走过去,夺过了李东安的手机,“快上车吧!”
李东安站着不动。
“你等我帮你搬柿子呐!我可搬不动啊!”高梓淇打开了后备箱的电动锁。
李东安叹了口气,将柿子搬上了车。
“要不我开吧?”李东安上车前犹豫了一下,“我妈家住得挺远的。”
“放心吧!我高中的时候,每个周末都从西雅图开车去温哥华找我ex。小长途没问题。”高梓淇跳上了驾驶座。
李东安妈妈的家确实挺远的。他们沿着京承高速一路向北,直到进了怀柔县城李东安才告诉她目的地快到了。
“我妈她老伴儿在这边儿上班,是怀柔二中的历史老师。”李东安指挥高梓淇把车停到了一个院落狭窄的小区里。他们一下车,楼门口坐着几个打扑克的老太太,她们看见李东安,便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东子回来看你妈啦?”
“张阿姨、陈阿姨。”李东安礼貌地对她们点点头。老太太们的目光落在了高梓淇身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这是我同事。”李东安赶忙介绍道。他把柿子从后备箱搬下来,无视了老太太们切切察察地议论声,带着高梓淇向单元门走去。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的衣服有点旧,但熨得很平整,她看起来没有精力和财力来保养皮肤,但她身材苗条、气色健康。高梓淇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李东安的妈妈,然后赶紧叫了一声:“阿姨好。”李妈妈马上对高梓淇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我同事,公司给乐队安排的助理。”李东安重复道,他绕过他妈,喘着气把两箱沉重的柿子放到了厨房。今天太阳挺大,虽然已经入秋,还是有些燥热。李东安脱了帽衫,看到厨房灶台旁放着一碗洗好的樱桃,他刚要伸手抓,就被李妈妈拍了一下。
“洗手了吗就吃东西!”
高梓淇鬼笑着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李妈妈将樱桃递给了高梓淇,亲切地问她多大了。当高梓淇告诉李妈妈她只有十八岁时,李妈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东子,你们公司怎么还用童工呐!”
“便宜呗。”李东安笑着说,“刘叔还在学校呢?”
“老刘还没下班儿呢。他今年带初三,中考压力可紧张了。”李妈妈把李东安带回来的柿子洗了几个,放到玻璃饭盒里,冷冻到了雪柜中。
“让他悠着点儿。不行就早退吧。”李东安和他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高梓淇坐在客厅里,悄悄地听着母子间的对话。
“瞎说八道什么呢!”李妈妈拍了一下李东安的后背,“退休金还不到现在工资的一半。那是能瞎闹的。”
李东安沉默了一会儿,他从外套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他妈妈手中:“前两天的演出。钱发下来了。”
“我不要。不用。”李妈妈和儿子推脱着,但李东安还是将钱塞给了她。
“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刘叔医院的开销不小。你别跟我客气了。”
高梓淇想竖起耳朵再听点什么,但母子俩的对话声突然低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李妈妈才从厨房出来。高梓淇忽然尴尬起来,她没有见过李东安这样的家庭,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也不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做。但李妈妈没有为难她。她热情地走过来,将遥控器递给高梓淇,告诉她可以看看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然后她便拿着那片信封进了卧室。
高梓淇打开了电视,却没有继续坐在沙发上。她溜到厨房门口,看到李东安背对着她。他站在老居民楼厨房那狭窄的窗边,逆着窗户里透过的夕阳,低头沉思着什么。当李东安发现高梓淇时,他却一转身抹掉了脸上的愁容,他问她:“晚上想吃点儿什么?”
高梓淇马上乐了,她蹦蹦跶跶地走到李东安身边:“都有什么呀?”
李东安拉开了冰箱门,里面的食材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就像李东安自己住的地方一样。整个厨房也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窗台上自己水培的蒜苗和小茴香,在阳光下绿意莹莹的。灶台虽然老旧,但擦拭得光洁闪亮,油烟机旁的墙壁也贴着吸油的壁纸。高梓淇在深圳的家厨房也很干净,但那只是因为没有人使用罢了。而眼前这个窄小的厨房,它并不那么高大上,却有着九十年代工人阶级的优雅。这让高梓淇感到一种宁静的幸福。
李东安让高梓淇从冰箱里挑选她想吃的食材,等她贪得无厌地挑选够了,李东安从厨房门后摘下了围裙,他将T恤的袖口卷到了肩膀上,露出了手臂。和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华而不实的身材不同,李东安的身体很务实,每一块脂肪都有其储备的意义,每一块肌肉都有它必须去使用的价值。就仿佛,生活的操劳雕刻了他的身体,让他必须保持高效率、低成本的运转。
“盯着我干什么啊?”李东安用手上的水弹了一下高梓淇,小丫头色眯眯的眼神让李东安有点儿发毛,“出去吧。油烟味儿太重。”
饭菜一盘一盘地被端上了桌,夕阳也渐渐落得不知影踪。李妈妈打开了客厅的灯,和高梓淇一起将折叠餐桌搬了过来。窗外对面的楼里荧荧亮起了灯火。三口人坐在餐桌前,等待着钥匙转动的声音。
李妈妈的丈夫、李东安的继父回来了。他看起来非常疲惫,但仍旧笑着和李东安打了照面。他说他头晕,不想吃晚餐了。房间里忽然宁静了下来,刚刚摆桌椅碗筷的热闹就这样被抽离了。李妈妈搀扶着刘叔进了卧室。高梓淇听到餐桌前,李东安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随后,李东安也跟进了卧室。餐桌上只剩下了高梓淇一个人。可口的饭菜顿时变得索然无味。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李妈妈走出来,盛了一碗汤,对高梓淇施以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端着汤又回到了卧室。透过卧室敞开的门,高梓淇看到李妈妈正端着碗给刘叔喂着鸡汤,而李东安则是坐在床尾,仔细清点着一个破旧的塑料袋中的各类处方单。
高梓淇不知所措地埋头吃起了饭。等李东安再出来时,他故作轻松地问了句:“吃饱了大小姐?”高梓淇点点头,李东安笑着坐下来,快速地就着剩菜扒完了碗里的饭。他刚要起身收拾碗筷,高梓淇则抢先说:“我来吧。”
李东安没和她客气,他回次卧拿了件干净T恤,便转身进了浴室。高梓淇端着碗走进厨房,她把没吃完的饭菜用保鲜膜盖好放回冰箱里,并且尽了最大努力,把碗筷洗干净。
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李妈妈把冷冻好的两个柿子递给高梓淇,让她路上吃。李东安说什么也不让高梓淇开夜车了,高梓淇坐在副驾上捧着玻璃碗用勺子挖柿子肉吃。冰冻的柿子吃起来就像冰激凌,入口即化,甜甜的。回城的高速有些堵车,两人安安静静地,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对话。收费口发生了剐蹭事故,堵得更是一塌糊涂,李东安干脆熄了火。
“我后爸一年前查出有脑瘤。每周要去化疗。现在靶向药已经吃到二期了。”寂静中,李东安突然开口,“一期、二期的靶向药算在国家医保内。三期就不算了。三期靶向药非常贵,他不敢提前退休。他工作太累了,这样养不好病。但不工作了,以后就吃不起药了。”
对于李东安突然的倾诉,高梓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其实比周雪更需要钱。刘叔虽然是我继父,但毕竟是他把我养大的。我对他有责任。”李东安继续说道,“但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去参加综艺的原因。现在乐队的收入很稳定,不算多,但够刘叔开销了。可是上综艺并不像老王说的那么简单——可以一夜成名;上综艺反而是铤而走险,让乐队转型。我之前有个朋友,是哈萨克族人,唱哈萨克民歌改的民谣。他有自己的固定粉丝群体,勉强可以支持继续做音乐。两年前他上了个综艺,火了半年。半年后,有粉丝曝光说他几年前让他的前女友打过胎,就这么一件事,他就算完了。先前的粉丝反感转型后的他,后来的粉丝也因为丑闻的原因渐渐对他失去了热情。老王是个商人,我们乐队就算他的商品,商品囤积在手里太久了,他想把我们卖出去是情有可原的。但生活不仅仅是诗和远方,还得顾忌眼前的苟且。”
李东安看起来那么疲惫,窗外车灯的海洋带给昏暗的车厢一丝微不足道的光芒。李东安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支着头。忽然,他搭在换档上的手被一只冰凉凉的小手握住了。李东安转过头,看到高梓淇亮晶晶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而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李东安的手。
“所以你得和我谈恋爱呀。我是小富婆嘛。”高梓淇说,“这样你就可以少奋斗三十年啦。”
李东安大笑起来。他将手抽了出来,放回了方向盘上。
“你还没死心啊。”
高梓淇眨了眨眼。
“谢谢小富婆。”李东安笑着说,“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高梓淇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重复道:“对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高梓淇凑近了李东安,“你和你的哈萨克族朋友就不一样。他失败了,但你并不会失败。与其坐以待毙,为什么不试试呢?”
“试不起呀,小祖宗。刘叔不生病,我肯定就同意了。谁不希望自己的歌能被更多人听到呢?”
“你去试!”高梓淇宣布道,“失败了我养你。”
李东安再次大笑起来:“是你养我,还是你拿你爸妈的钱养我啊?”
“有区别吗?”
“有。”
前面的车流动了起来,李东安再次发动起车子,随着蠕动的车流向前缓缓驶去。
“李主唱。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为了别人,就为了你自己。试一下真有那么可怕吗?”高梓淇不认为李东安是个怕输的人,她觉得热爱生活的人都不怕输。就像李妈妈厨房里的那盘蒜苗,即使被剥去了所有鳞叶,只要给一点点水,仍然可以发出茁壮的菜苗。
高梓淇的天真和单纯让李东安有一丝丝被打动。他望着漫无边际的回城的车流,计算着他还有多长时间可以考虑他即将对老王做出的答复。
李东安看着高梓淇手中的柿子,想起了那家即将倒闭的live house。
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李东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