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放浪的飞机的艺人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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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初六薄荷影业开始上班，这几个月的节目片酬和广告拍摄费用也陆续转入了选手的账户中。
初七，王兆元把放浪的飞机和雷声都叫了过来，还请了孟晨、Cindy以及迟晓娟等人一起吃饭。老王明白，这几位女领导，才是决定他家艺人前途命运的贵人。此次宴会说是过年同僚间的小聚，实则是老王在给两个乐队的孩子们铺路。
迟晓娟吃素，老王便定了京兆尹的包厢。除了赵爽，几个乐手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这是座雍和宫旁的四合院大宅，进房要穿过一片竹林，屋檐下点着明月般白净的灯笼，烟雾缭绕的影壁后，恭立着穿长袍的服务生，大堂里，还有琴师抚弄一台竖琴。听说，这家餐厅随便吃一吃就要人均几千。
“把下巴合上啊。”赵爽嫌弃地看了眼法云，“我之前去英国玩的时候，吃的米其林三星比这儿上档次多了。”
法云也不知道赵爽在说什么米其林什么上档次，他只是觉得这里装修得像他在四川的家庙，而且又是素食，有种亲切感。这让法云有点想念。
孟晨在席间暗示了她对两支乐队的认可。虽然雷声并没有和薄荷影业签约，但《潮音之子》节目播出后，雷声以及量子力学这种人气不低的乐队，薄荷影业也有意向共同合作。孟晨透露了些接下来半年她对放浪的飞机的规划。
“乐手的风格差距较大，这对于团队来说是好事，因为可以吸引更多圈层的粉丝。但对于乐手个人来说其实不利。所以，我打算在对外表演及广告接洽上以乐团整体打包的方式往外推，但从作品和个人艺路发展上，我们打算因材施教，每个人走不同的路线。”孟晨扫了一眼Cindy，“我从Cindy这儿大概了解了一下各位乐手的性格。简而言之，做音乐，你们以团队出面，但其他的演绎和综艺事业，我要把你们拆开，单个捧红。”
李东安皱了皱眉。孟晨嘴上说着音乐以团队来做，但如果个人通告量太大，乐队根本没时间排练。放浪的飞机们已经习惯密集型的排练和共同创作的方式了，突然把天天见面的他们互相拆散，李东安觉得有些别扭。
周雪更加担忧。她本来就是这支乐队中最没人气、最拖后腿的乐手，叫她和其他人拆开接通告，周雪觉得，经济上不划算，同时她也蹭不着什么人气。周雪是个单亲妈妈，她想法很现实。在薄荷影业签约前，他们的酬金和老王的分成比例是“乐手七成，老王三成”。但签约薄荷影业后，这个分成比例就变成了“薄荷影业六成，老王一成，选手三成”，并且这个比例要持续到两年后他们和薄荷影业的合约到期。周雪打听过，给薄荷影业做艺人，如果通告多的话，收入还是很可观的。可周雪有个不好的习惯，她有点像“农夫的老婆”，有了木屋子，就想要石头屋子，有了石头屋子，就想要个城堡。她先前只希望家里吃穿不缺，过上小康家庭，但现在，周雪很膨胀，她想让女儿去念私立小学，以后出国留学，再给自己妈妈攒上一笔丰沃的养老费。
Cindy看出了李东安的忧虑，她煽动道：“像李主唱，我认为其实是有做演员的潜质的。形象不错，舞台上爆发力也好，完全可以在演绎道路上进行一些尝试。”
李东安愣了一下，他不解地反问：“你是要让我当演员吗？”
“很多艺人都会走上这条路的，只要形象好，大家都愿意做演员。演员在后期的知名度提升比音乐人快，而且粉丝群体更广。流量越大，变现能力就越强。对你、对薄荷影业都有好处。”Cindy这话说得虽然很直白，但她并没有错。李东安却皱起了眉，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做演员，这事儿从来都离他很远，而不在李东安安全范围内的事物，他都感到烦躁和忧虑。
老王是很清楚自己家孩子有多少斤两的。现在李东安作为音乐人已经有些基础了，去外面演出办事不会遭人欺负。但让他开条副业做演员，那李东安得从零开始啊！老王干经纪人半辈子了，他很明白，那些业内的制作人员非常反感非科班出身、演戏差的演员，他不希望自己一手带大的李东安被薄荷影业扔过去遭人白眼。
“嗨，东子哪儿能做演员啊！”老王打了个圆场，“他明年都快三十岁了，哪有这么大年纪的演员。现在都流行小鲜肉。”
“霍建华四十了不也照样演么，年纪大点，成熟，戏路稳。小鲜肉也就那么几年。”Cindy有点跟老王杠上了。
“哎哟，Cindy姐可真抬举我们东子了，我们东子哪儿能跟霍建华比呀。”
Cindy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旁的孟晨淡淡地开口：“之后这两年乐队借签到薄荷影业，具体怎么发展，也是我们来主导。王总不必多虑，我们公司对艺人培养方面，很擅长。两年后把乐队还给你，你公司光靠这几个孩子，后面十年的经营我敢说都不用担心了。”
孟晨这话说得很傲，但人家背后的薄荷影业确实也有实力。老王讪讪地笑笑，不再和他们争论了。迟晓娟低头吃菜，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迟晓娟是个挺有意思的女人。她今年快四十了，没有结婚。业内很多人传言她是同性恋，可也不见她有过什么女朋友。和Cindy不同，迟晓娟在工作上虽然也很拼，但她也很看重自己的生活质量。像她这种已经做过不少综艺项目的导演，按理说应该很忙碌才对。但她却一年只接一个大项目，此外便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短期项目。她这个人，不存钱，不买房——她甚至都不租房——接项目期间住剧组，项目结束了就全世界旅游。她有辆房车，是花了一百多万自己改装的，如果不旅游，她就把车开到南方的山里，在山里住一两个月。这样的生活方式让人羡慕，但事实上并没有几个人真的敢像她一样活着。这次吃饭请迟晓娟来，其实不是老王的本意。毕竟迟晓娟只是个外包项目的导演，之后的合作机会并不一定很多。但迟晓娟是孟晨执意带过来的。孟晨看上了迟晓娟的工作能力，她想让迟晓娟签约给薄荷影业。
法云在去洗手间的路上，看到迟晓娟站在包厢外的吸烟区抽着烟。阳光明媚，年后的北京，微风中渐渐有了春天的气息。法云走到迟晓娟身边打了个招呼。迟晓娟打趣道：“乐队火了，你还回庙里吗？”
法云挠了挠他的光脑壳，回答：“庙里挺好的，乐队也挺好的。我也不知道。”
迟晓娟看了看餐厅院子里的竹影，淡然地提点了句：“你比很多人都要聪慧。他们还在看着生活眼前的苟且，但你不一样。别被这个行业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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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的宴席结束后，他送走了三位女领导，便又开了一摊新局。仍旧是拖着放浪的飞机和雷声两个乐队，老王带他们去了三里屯的Onethird，一家这几年新开的夜店。老王直接包了四台一环卡座，让店里的少爷们把桌子一拼，叫了十来个影视和音乐行业里的朋友。
法云不喜欢夜店。他觉得灯光太乱，音乐太吵——而且百大不来，本土DJ水平太差。法云不太常来这里，但赵爽就不一样了，Onethird里有十来个少爷都是他的铁磁儿，去Onethird对于赵爽来说就跟回家一样。看着赵爽在交际场上熟练地周旋，而一旁的李东安和周雪却静如处子，法云心里觉得很别扭。
除了乐队的人，老王把太空少女队也叫来了。但叫这些女孩来，目的便不那么单纯了。她们承担起了给全桌男性陪酒的工作。太空少女队的那几个姑娘倒是毫不在意，她们亲密地和那些男音乐制作人以及男导演们坐在一起，殷切地劝着酒。那些男人们快把手伸进姑娘们的裙子底下了。法云看不下去了，他起身穿过舞池暴躁的人群，刚想离开这里，却在洗手间外撞到了醉得摇摇晃晃的Stella。
“别陪他们。别过去了。”法云对Stella说，但夜店过于喧哗，Stella没有听清，她拨开法云，继续向卡座的方向踉跄着，“别过去了！”当法云再高声喊出来时，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他将Stella拖出了夜店。
三里屯的初春，街上的凉风一吹，Stella的眼泪忽然下来了。
“我明天就二十四了……”Stella喃喃自语。她穿得很单薄，裸露的紫粉色短裙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法云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Stella却一挥手推开了他。
“你装什么！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Stella崴了一下脚，高跟鞋从她脚上滑掉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来公司当保安的时候……就……多少年了，天天在排练室外面偷看我们跳舞。你恶不恶心！”
法云没说话，他低头捡起了Stella的鞋子，扶着她坐到了街边的长椅上。
“你别碰我！”Stella伸手去推法云的光脑壳，“胆小鬼！回你庙里去吧！”
法云依旧是沉默着，将高跟鞋穿回了Stella脚上。
“我都二十四了……”Stella醉醺醺地哭诉道，“外面的女团，都是十五六的姑娘。我比她们大十岁。我还能在剧场里装几年嫩呐？”
法云想安慰她，可他嘴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在寒冷的夜色里，紧紧握着Stella的手。
“我们又不像你，敲锣打鼓的还会写歌……他们说李东安可以去演戏，我也想演戏。你让我回去吧，”Stella捧着法云的脸颊，“我回去陪他们喝酒，他们能给我戏拍。再过两年我就完蛋了。谁还来看我们啊……”
法云觉得Stella很傻，他笑她看不透，又可怜她看不透，但更多的，他还是责怪自己，没办法给她提供一些体面的帮助。法云靠着她坐下，把自己的羽绒服裹在她身上。他想抱抱她，但是他不敢。
“你们不是刚火起来，不是挺好的吗？”法云试图去安慰她。可Stella却突然直起身，她摸了一下满是泪水的脸。
“我妆花了吗？花了吗？”
法云刚想说点什么，她站起来跑向路边的一辆车，在车后视镜里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然后她突然扶着那辆车再一次哭了起来。这一次，法云无法忍耐了，他走过去，把女孩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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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安焦躁地抠着手。他瞅了眼身边聊得正欢的人，偷偷往后坐了坐，给高梓淇发了条微信，说要晚归。他这个举动被一位制片人看见了，对方直接打趣道：“哟，给家里报备呢？”
李东安摆摆手。他和高梓淇的事情暂时不打算公开。就连乐队里的人都不知道。
那制片人没再深究，淡淡地说了句：“事业刚起步，别被点儿小情小爱耽误了。”那制片人身边带了个姑娘，姑娘眼尖，认出了李东安，激动地坐过来问：“哎呀你不是李东安吗？我跟你合张影呗？”
李东安还没反应过来，姑娘丰腴的胸部便贴上了他的手臂，她亲密地揽着李东安，掏出价值上万的美颜手机，来了张自拍。
“哎李主唱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呀。”姑娘撅起了嘴，“来，你亲我一下，我们合个影。”
李东安慌张地看了眼那个制片人，制片人含着酒在一旁笑着，道：“我家小妹，《潮音》这个节目，她最喜欢你。”
“快点儿啊！”姑娘把脸伸了过去，举着手机的胳膊也抬了起来。李东安顿时觉得自己和旁边陪酒的太空少女们，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这个认知让李东安感到无地自容。他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礼貌地对那姑娘笑笑，然后拉起她的一只手，在手背上轻轻啄吻了一下。
“哎哟。我们李主唱太害羞了。”姑娘豪放地笑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李东安心累地和那女孩拉开了些距离，把自己在卡座沙发上缩得小小的。他害怕。
一旁的老王抬手看了眼表，Stella离开有二十分钟了。女团的队长不在，这多没面子？老王找了个借口，起身去夜店外寻找Stella。一出门，他就看见了巷子里拥抱着Stella的法云。
“王总，她喝醉了。我得送她回家。”
“开什么玩笑！”老王拉了一下法云，“她不在，里面的客人们谁管啊？”
“那是你的客人。”法云冷淡地回答，“她又不是小姐。”
老王气得翻了个白眼，骂道：“小姐？你是说我王兆元像老鸨吗？我哪次逼着你们出去卖了？你情我愿的事儿你管得着吗？况且，这个局是Stella求我给她攒的。你在这儿不清不楚地瞎掺和什么呢？”
法云不再搭腔。他叫的Uber到了，他伸伸手示意车子停下，然后便把Stella装进了车里。
“王总，”临关门前，法云撂了句话，“别的姑娘我不管。这种局，您以后别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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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的应酬让李东安心力交瘁。他没遇到过这么密集的社交活动。一整天下来光是加微信、交换名片就整了十几次。李东安回到家，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他刚一打开灯，发现高梓淇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回来啦。”高梓淇爬起来，光着小脚丫跑到李东安身边。小姑娘往他怀里一钻，李东安顿时觉得心定了。高梓淇缩在李东安的外套里闻了闻，生气了，她捞起李东安的手背，手指一摸，皮肤上是夜店进门时盖的透明荧光章的墨液。
“Onethird还是Element呀？”
“Onethird。老王带我们去应酬。”李东安有点心虚。
但高梓淇却没再追问，她把李东安推到厨房里，撒娇：“我没吃晚饭呢。我饿了。”
李东安舒了口气，他把外套一挂，进厨房给小丫头煮了碗面。他在暖黄的光线下，看着高梓淇呼噜呼噜地吃着宵夜，心里忽然就暖了。仿佛刚刚所受的那点委屈，都不是什么事了一样。高梓淇吃完面，就坐在厨房的案台上看李东安洗碗，两只小脚丫踢来踢去的，没事儿还用脚尖勾一下李东安的膝盖窝。李东安把碗擦干净放回橱柜里，然后俯下身，捞起高梓淇的一只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干什么呀。”高梓淇脸红了，她想把手抽回来，但李东安却凑过头，吻了她的脸颊和她的嘴唇。
高梓淇红着脸，却仍不忘耍流氓地问：“怎么着，要不今晚我去你屋睡吧？”
李东安被气笑了。他把洗碗巾往水池边一搭，转身出了厨房。
高梓淇仍旧是坐在案台上，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翻了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