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听康大夫如此说,林雪衣总算放下心来。
而石忘忧则将张不负抱起,显出下方妇人的尸身。
“婶婶还能救吗?”石忘忧看向康大夫,神色很是淡漠。
林雪衣满脸惊诧。
康大夫苦笑着摇头:“她并非修行之人,魂魄已然散去,我又不是擅长鬼道神通的修士,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那就没什么事了,张不负我照顾就好。你去看看有没有旁人受伤吧。”石忘忧扛起张不负,朝屋中走去。
“那你的伤呢?”康大夫对着石忘忧的后背问道。
“我没事。”言语间,石忘忧已经走进了房门,并顺手关上了门。
林雪衣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康大夫,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也不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疯,等会儿我就去骂他一顿给您出气!”
康大夫摆了摆手:“无妨,我确实有负石公子所托,他怨我也是应当。”
林雪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对了康大夫,您刚刚说的什么当头棒喝,是什么意思啊?”
康大夫目光一闪:“你问这个啊,那我就说给你听听。当头棒喝起初是佛教禅宗用来教导弟子的一种手段,具体来说就是用棒打或厉喝的方式促使弟子开悟,石公子先前所为,则是为了喝退那孩子因母亲逝世而产生的心魔。”
“原来如此,”林雪衣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他真跟一个孩子较劲呢!”
“你们不也才十五岁吗?”康大夫反问道。
“康大夫!”少女有些气恼地跺了一脚。
“好了好了,我去看看其他受惊吓的人,麻烦你跟石公子说一声,请他得空之时到我药铺来一趟,我有事与他说。”康大夫收起笑容,正色道。
“一定把话带到。”林雪衣庄重地道。
“多谢林姑娘。”康大夫朝着林雪衣拱了拱手,转身走出院门。
林雪衣不住地挥手,直到康大夫走出远门才将手臂放下。随后她转过身,快步来到屋门前,推门而入。
“臭石头!人家康大夫怎么得罪你了?你就对人家爱答不理的!”刚一进门,林雪衣便恶狠狠地质问道。只是她那张脸即便摆出再凶恶的表情,看上去也并不吓人。
石忘忧已经将张不负放到了铺好棉被的炕上,此时正在火炉前烧着热水。听到林雪衣的质问,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道:“我跟他之间的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等哪日时机成熟了,我可以都告诉你。不过你记住一点,那就是这个姓康的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好就是了。”
“胡说八道。”林雪衣赌气般撅起了嘴,心中却不由对康大夫生出一丝警惕。
“康大夫刚刚跟我说,让你得了空去他的药铺一趟,说有事情对你说,你去不去啊?”林雪衣开口问道。
“知道了,我会去的。”石忘忧用面巾擦拭着张不负的脸,轻声说道。
“你不是说他不是好人吗?不怕被算计?”林雪衣奇道。
石忘忧笑了笑,没有回答。
没多久,石忘忧便将张不负脸、手上面的血迹擦净,这时炉上的水还未烧开,石忘忧叹了口气,转身面向门外的方向。
“咱们把谢婶婶的尸体收敛起来吧。”林雪衣也跟着叹了口气。
石忘忧微微皱眉:“恐怕不大容易。”
“为什么?婶婶没那么重吧?”林雪衣有些不解。
石忘忧苦笑着摇头,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此时再度围满了人,只不过这次他们并不是来看什么热闹,而是瞧着倒在地上的那三具尸体,神色凝重地议论着。
林雪衣没有管他们说什么,径直走到妇人的尸身前,弯腰便要将其抬起,但这时,就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喝道:“慢着!娃娃你要做什么?”
林雪衣疑惑地抬起头,只见开口的人是镇里的李员外。
靠山镇名义上归属大瑞,但因其临近镇龙城,且既不险要,也无矿藏,所以实际上与两国间的无主之地相似,并无朝廷任命的官吏管辖。
李员外年近八旬,是镇子里年纪最大的一辈人。再加上他德高望重,是除已过世的王德馨祖父外威望最高的老人。因此镇子里但凡碰到什么大事,人们都愿意听从他的意见。
“李爷爷,我要把婶婶的尸身抬进屋里去啊!这人已经死了,总不能就这么在外面放着吧?”林雪衣问道。
“这……那两个还人不知道是谁,总得等官差来查看过之后,才好收尸吧?”老人的语气多少有些犹豫。
“已经有人去报官了吗?”石忘忧开口问道。
李员外点点头:“已经有人赶往县城了,就是赶着他们来时坐的那辆马车去的,就算再慢,两个时辰也肯定能到!”
“可再过两个时辰,天就黑了。”石忘忧看了眼已然偏西的太阳,双眉微皱,“他们即便能进城,官差也未必会同他们连夜赶回。毕竟途中有大段的山路,一个不小心摔下悬崖,可就没命了。”
“确实如此,”李员外点了点头,“那样的话,官差们最早也要明天才能赶来,确实有些迟了。但就这样把尸体收敛起来,若是官差怪罪,谁来负责呢?”
“是啊是啊。”老者身旁的众人纷纷附和道。
石忘忧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有一个刺耳的声音从一旁响起:“那要是这几具尸体夜里被狼啊狗啊什么的给啃了,是不是就是你们来负责呢?”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瞧去,只见一个看不出年岁的乞丐正倚着院门,斜眼看向院内。他的头发和胡须已然黏在一起,将脸庞挡住了大半。身上的皮袄破烂不堪,补丁摞着补丁,离得老远,便有一股酸臭的味道传来,熏得人们直皱眉。
“臭要饭的!我们在说正事,哪有你插话的份?走走走!”有人丢出一串铜钱,满脸嫌弃地道。
“谢谢您嘞!”乞丐伸手接住铜钱,笑嘻嘻地说道,说完转身便走。
这时,刚好有一个中年男子行至此地,踏入了人群之中。
现如今,世间之人多数喜好“衣裤分明”的衣着风格。上衣的下摆往往刚过臀间,或是干脆塞进腰带。但这名男子却穿了件下摆直至膝下的长袍,颇具古人之风。
“李老,”那男子朝着人群中央的李员外拱了拱手,“依我看,姚兄说的话虽是难听了些,但也有几分道理,若是任由这三具尸身放在这里,的确有可能遭到毁坏。”
场中的人们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儒士口中的姚兄,指的是那个乞丐。
而那乞丐听到那男子对他的称呼后,则是轻蔑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周先生说的是,所以我们也为难啊!”李员外长叹一声,“周先生你是读书人,比咱们有学问,你来说一说,咱们如今,到底该如何是好?”
周先生迈步进门,来到众人的跟前,先朝着大家拱了拱手,而后才沉声道:“等官差过来,当真是有些迟了,所以在下以为,咱们理应尽快收敛尸骨。至于各位担心被官差问责,在下倒也有个法子。不知诸位可愿听一听?”
“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周先生话音刚落,便有性急之人催促道。
“那好,那我就说说。”周先生微微一笑,“官差来不了,咱们可以先找能让官差信任的人来查看一下,不就行了吗?”
言语间,周先生的视线越过人群,瞟向北方高耸的山岳。
“先生是说,请镇龙城的仙师们来一趟?”李员外猜测道。
周先生微微颔首:“不错,咱们这儿离镇龙城不过百余里,以城中仙师的神通,说不定咱们现在说的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实在不行,咱们往北走出几里地,朝着山巅大声恳求几句,镇龙城中的仙师们听了后心生恻隐之心,自然便会赶来相助了。”
“真的吗?”“可我听说山上的仙师门脾气似乎不是很好啊。”……
在人们的议论之中,一道声音犹如雷霆般响起:“不用等了,我来了!”
雪亮的剑光从天而降,落到众人眼前。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从巨剑之上一跃而下,落到地上。那柄巨剑在空中轻轻一旋,插入了被少年背在背后的剑鞘之中。
“哥,你回来啦!”林雪衣张开双臂奔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对方。
“关大哥。”石忘忧也朝着来人点头致意。
少年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林雪衣的后背,然后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开,略带责备地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黏人,没羞没臊。”而后他又冲着石忘忧咧了咧嘴,算作打招呼。
林雪衣吐了吐舌头,跳着退到了一旁。
“原来是霆儿,”李员外面带喜色,言语却故作埋怨,“自打你入了镇龙城,就没回来过吧?这都快两年了。怎么?做了山上的修士,就不认父老乡亲了?”
关霆连忙解释:“李爷爷哪儿的话?您不知道,镇龙城对弟子要求甚严,若不是我的修行进境还凑合,这回也下不了山呢!”
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死的人就是这三个对吧?那我现在来看一看?”
“好好好!”人们纷纷点头,推到院落边缘,任由关霆查看。
场中的情况并不复杂,关霆没过多久,便检查完了三具尸身。
“有人瞧见事情发生时的情况吗?”关霆回到人群之中,向众人问道。
“我瞧见了。”石忘忧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