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青从街上走来,苏洛丢下算盘,迎了出来。
刚到店内,苏洛就开始问东问西,比如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们为什么说人间,好像你们不是人间的人似的?以及,我自九岁时,就已不叫苏梅了,你为何给他说我叫苏梅,而不是苏洛?
小青只是摇摇头,对苏洛说:“苏洛,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就当没见过他。”
苏洛一肚子的疑问,就这么被搁置了,她嘟着小嘴,悻悻的,不过也不再相问。她知道,小青是为她好。小青一直以来,都为她好。
第二日,苏夫人派去涠洲的人骑快马回来,说,那个玉石匠人不肯为小姐们打玉镯,他说,要见过本人,了解了本人的性格脾性,方可动工,制作玉器。
大家一阵唏嘘,感叹这人的怪脾气,正欲放弃,苏洛却开口了,她说,我愿意去涠洲,见见这个玉石匠人。
见她如此说,小青也附和说,自己也愿去。
大家对她们的决定,先是担忧,后又赞赏,觉得她们亲自去,会更有意义。
他们这样的鼎盛之家,见惯了用钱能买到的东西,如今怎么加价都买不到的玉饰,他们倒真想见见。
于是收拾行装,备马车,准备次日一早便走。
次日经过一日的奔波,在晚间,她们到了涠洲。
时间已晚,她们决定先投宿,第二日再去拜访这个匠人。
涠洲三面环山,地处山坳,很是清冷,不似京都繁华,她们入睡时,四周已无小贩的叫卖声,亦无酒楼的谈笑声。
一夜安睡,第二日起来,只见窗外有微微细雨,大概昨夜有风,地面落了一地的繁花。
苏洛很是欣喜,撑了油纸伞,跑出去看雨看花。小青也赶忙跟上,一路上打听玉石匠人的消息。
好在这个匠人很是出名,她们很快摸清了他的底细。
他叫梁澈,今年56岁,12年前生过一场大病,差点死掉,后来又莫名地起死回生,之后就变得很是古怪。日日低头做事,极少说话。
对了,他不住涠洲城内,而是独自一人,住在涠洲西北的山脚下,每年慕名寻他的人很多,所以他也不愁生计。
人们如此告诉她们。
她们沿着众人指引的路线,很顺利地找到了涠洲西北角的那座房子,有一个老人正坐在门前,认真琢玉。
想来他就是梁澈了。
“老先生,我们来找您,做一对玉镯。”小青上前,拱手说道。
“前日不是说过了,要本人来才做。”梁澈头都没有抬,不耐烦地说道。
“我们就是本人啊。”苏洛接口。
梁澈终于抬起了头,朝着她们看了看,说:“你们不像是姊妹。”
“我们前几日刚结拜过,此来打一对玉镯,以做信物。”小青说。
“信物向来是最不可信的。”梁澈悠悠的说。
见他如此胡言乱语,苏洛小青转身欲走,她们的情谊,不容这人肆意诋毁。
梁澈却叫住了她们,说:“白玉珍贵,不掺杂质。你们的情谊若有一天更改,这玉镯,轻则沾染杂色,重则玉石俱焚,你们的身体,也会因此受到影响。你们可还愿意以白玉镯做信物?”
她们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玉镯做成,大致要半月,在此期间,你们不必离开,可就在这里等。”梁澈说。
等她们好不容易把行李都搬了过来,梁澈开了口:“从今日起,做饭洗衣劈材浇花的活儿就交给你们了。”
苏洛正想着还有车夫给她们帮忙,梁澈却对着车夫说:“你可以先回了,半月后来接人和玉。”
车夫茫然地看看苏洛和小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是苏洛开了口,说:“你先回吧,给我父母报个平安,说我们在这里很好,会时常写信回去的。”
车夫瞅了一眼小青,小青点点头,他才放心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梁澈仍旧在门口做工,并不理会她们。
苏洛最喜欢的事是给后院的花浇水,她喜欢那些淡紫色的花朵,团团簇簇的,很是梦幻。
关键是,她见了她们便觉得亲切,很想与它们亲近。于是苏洛便整日整日第泡在花海里,浇水、除草、剪枝。那些花儿长势愈发好了。
一日大雨,雨后花儿被淋得倒了不少,苏洛早早起了,不顾泥泞,给花儿搭支架。
搭了支架的花儿没几日便长好了,又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花海。
梁澈当日做工疲乏,遛到了后院,见到比之前灿烂的花儿,以及在花海里忙碌的苏洛,嘴角微微泛起笑意。
他喊了苏洛,让她过来,问她一些对于玉镯的要求,苏洛一一答了,但都是自己的一些想象,不很明确。
关于玉镯上的纹饰,不知为何,苏洛却肯定的很,她说,就纹祥云。梁澈问她为何,她却答不上来。梁澈又问她年岁,她答12岁。
梁澈摇摇头,说:“千年前我打过一只祥云纹饰的玉佩,之后,便再不纹祥云。”
苏洛愣了愣,这句话疑点太多,她得一一思考。
终于,她思考完毕,决定从话头开始提问:“梁先生,您不是才56岁,怎么说起千年前的事情?”
梁澈却沉默了,不再答话。
见梁澈不说话,苏洛接着问下一个问题,也是比较实际的那个问题,因为第一个问题可能是梁澈口误或者神经错乱,反正他这个人哪里都透着怪气。
“那您不愿给我们做祥云纹饰的玉镯吗?”苏洛问出了口。
“做,看在你们如此虔诚的份上,看在我们如此有缘的份上,这次破个例。”对于这个问题,梁澈倒没有回避。
只是她们只是慕名来打对玉镯而已,哪里就有缘了呢?苏洛想。
似乎是看出了苏洛的想法,梁澈答道:“因为我们都喜欢夕雾。”同时指指面前的这些花儿。
原来,这种美丽的紫色小花,叫做夕雾。
苏洛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这种花儿,甚至莫名地,喜欢这座房子,喜欢这个老人。
她觉得这一切都很亲切,甚至有那么一点点,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