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洛的质问,萧风始终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岔开了话题,聊了许多别后的事情,只不过两人都自动地避过了苦难,只聊些趣事。
“我也是不得已。”最后,萧风离开时说,也算是个答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在他离开后很久,苏洛自言自语道。
苏狸拍拍她的肩,问她怎么了。她笑说:“没事,胡杨真美。”
后来,苏洛还是忍不住,问了苏狸这个艰难的问题。
“苏狸,你说,正义重要还是立场重要,如果一定要抉择的话,你会选择什么?”
苏狸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在我心里,立场重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正义。”
他的选择,和萧风一样。所以,是否一定会有一天,自己与萧风站在战场上,定个你死我活?
苏洛不敢再想下去,着手做些实际的事情,试图忘掉目前的形势。
然而,形势并非忘记便不存在,她还是隐约能听到远方的刀剑碰撞之声,厮杀惨叫之声。
她一直逼迫自己做一只鸵鸟,做一个战争的中立者,这一切似乎很成功,直到守城人的到来。
守城人满身的伤,捂着淌血的腹部,跌跌撞撞地来到他们的面前,彼时苏洛正在劈柴。
她愣了一下,随即喊苏狸,喊大家去找止血的草药。
守城人制止了她,示意她有话要说。
苏洛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临终遗言了吧,泪水突然不争气地淌了下来,战争的残酷从他的身上蔓延出来,让她感到无限的寒意。
“我的妻子孩子,埋在境洲界碑左侧2尺左右的地方,等我死了,烦请把我移到那里,圆我们团聚之梦。万分感谢……”守城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已闭上了眼睛。
此时苏狸也赶了过来,望着眼前的情景,一语不发。
按照遗言,他们把守城人移到界碑处,在他说的地方,挖到了两副人类的骸骨,想必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从此,这偌大的沙漠里,便再添一副骸骨,被风沙掩埋,不留一点痕迹。
他们用手扒着土,掩埋守城人的躯壳。这个沙漠的守城人,他们来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这个善良的、多情的、刚毅的守城人就这么离他们而去。
“我有一种失去亲人的感觉。”苏洛说。
“我也是。”苏狸接到。
战争还在继续,完全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亡故而中止。
就是在这一刻,苏洛意识到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决定去战场看看。
瀛洲的士兵告诉她,我方已经连败几次,再败下去,境洲就要失守。
境洲虽尽是沙漠,但的确是一个保护自己国家的天然屏障,一旦失去,便处于劣势,节节败退也是有可能的。
听完之后,苏洛便要了匹马,连夜离开了。
她要回瀛洲,她要见澈王,她需要一支队伍,她要带领这支队伍,战胜西胡,夺回境洲。
澈王很快同意了她的请求,她带着队伍很快走过瀛洲的城门,彼时夕阳西下,她愣了一下,牵住了马。
她回头,暖暖的夕阳里,是无限的牵念。
这次回来太急,她竟没有来得及,回家里看看,她的父母,可还健康,是否又增了白发。她都无从得知。
看她停下来,后面的队伍也都停了下来,看着她,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她终于记起了自己的使命,重又骑马前行,队伍也都跟了上来。
“我会回来的,带着战功,带着荣耀。”苏洛轻声说道。
他们还未到境洲,便已见到零散的落败的瀛洲士兵。
原来,短短几日功夫,他们已经落败到境洲边界,离境洲失守,只是一步之遥。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苏洛重整了旧时队伍,和自己带来的队伍一起,站在境洲边界,等着敌军的到来。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他们果然达到了边界,为首的正是萧风。
“萧首领果然英勇,过来不过几日功夫,便能够反败为胜。”苏洛说,语气平淡。
“那是因为我没有退路,只能一直向前,一直向前,但走到底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还真的有些模糊,看不清,想不到。”与苏洛的平淡不同,这一次,萧风倒有些寥落。
“你们攻打的,是我的家乡,我也同样没有退路,我能退到什么地方呢?”苏洛说。
“苏洛,你是个好人,我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保持中立,我败了,便了,若胜了,我会保证好你和你家人的安全。”萧风试图劝说,他实在不想,让这么个如云朵般干净的女孩儿,身上沾染上战场的沙尘和血迹。
“萧风,其实,我也想和你说同样的话,若我说了,你会退吗?”苏洛说。
萧风摇了摇头。
“那我也一样。我们的答案都一样。”苏洛说。
“那便开始吧。”萧风说着,试图开始战争。
“我们两个来打,如何?我不想再看见血迹,无论是你手下的还是我手下的,都让人心疼。”苏洛说。
“好,谁败了,谁退。”萧风说。
苏洛点头,举刀,骑马向前,萧风亦如是。
苏狸就是在这时赶到了现场,亲眼看见他们的刀剑碰到了一起。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这一次,苏洛不再坐以待毙。
若注定我要再为你牺牲一次,我也一定不会犹豫。苏狸轻言。
他密切关注着争斗的态势,为苏洛捏了一把汗。
苏洛步步后退,却又总会在退无可退时,逆风翻盘。
萧风直接、刚烈,是沙场人常有的态势,咄咄逼人。
苏洛却柔和、谦恭,是女子特有的温和柔情。
萧风占上风的时候多,可苏洛的每次翻盘,也都彻底。
望着打斗中的苏洛,苏狸突然觉得,她有些变了,褪去了些许青涩,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
萧风最后一次把苏洛逼到尽头,甚至把她逼下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打斗却依旧紧张,丝毫没有停下的态势。
苏洛在马下,趁着萧风一个分神的功夫,挑断了马的缰绳,因为惯性,萧风向后仰着,跌下了马。苏洛的刀,随即追了上去,落在了他的脖间。
最后这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痕迹,与刚才柔情忍让的打法很是不同。
“我败了,我退十里。三日后,我们再打。”萧风倒也爽快,拎起剑,带着他的队伍,向沙漠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