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
浅淡的粉,更显苍白的微微张阖,却有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气势。
语出带风,挥斥方遒。
祁霆屿在那一瞬间顿时有些恍惚,就连他冷淡清朗的面容也变得不那么净冽,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迷芒。
“你……”这是又演上了?
凌染目光澄澈的看着他,却迟迟没有听见下一句话。
“我……何故?”
祁霆屿微微晃了晃头,“你身上的猫还有……鸟,就这样进去吗?”
凌染微微垂眸看了过去。
“喵——”
“啾——”
这声音比较短促,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二花:王,我要保护你。
喜鹊:我也可以。
凌染眉梢不是很赞同的扬了扬,她堂堂兽灵之元,需要这两个小家伙的保护吗?
不过——
这人生地不熟的,她还真的需要几个向导。
“它们很乖的。”
乖?
就先不说这只小喜鹊,这只花猫乖不乖他还是见识过的。
发起疯来。
连自己都挠的货。
可仔细的想了一下,祁霆屿还是同意了。
“跟我来。”
跟在他的身后,凌染以一种猎奇的造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先说她身上的两个活物了,只看那头上一头乌黑的秀发没了,只剩下里三层外三层缠着的白绷带,就已经让人不免唏嘘。再加上她还没换下来的病号服,整个厅中的人都沉默到尴尬。
祁霆屿的婚礼,在座的都是祁家的长辈差不多都出席了。
而且婚礼上发生了什么事,哪怕这些人有的没有眼见到,但也听了个明白,一个个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是凌染虽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这些人不见得有多同情她。毕竟这种事有因必有果,她这样的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小兔崽子,你是要把我气死。”
突然一声怒吼响起,同时一道黑影直接朝着祁霆屿的脑门飞了过去。
凌染眉间出现淡淡的细纹,想也没想她直接将手中的二花扔了出去。
花猫那胖墩墩的身形却是异常敏捷,在空中划出一道半月的弧度,那胖墩墩身体尽可能的舒展抻长,犬齿龇出,一双幽黑的眼瞳中出现了一条上宽下窄的“木棒”。
二花还没有来得及吐槽它家王翻脸无情的速度,就被抛出当了灰。
所以当它的愤怒反应过来要发泄的那一刻,直接在空中来了蹬腿七百二的转圈圈。
原本不算长的四六分微短小粗腿,直接来了个笔直的大劈叉,可最尴尬的是,劈叉之后腿还是不够长,眼看着那棒子要打在它皮糙肉厚的脑袋上,无奈之举——
“喵”
尖利的叫声瞬间激活了二花的“小宇宙”,原本已经有了下降趋势的身体,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滞空,那不够长的小短腿上突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细长而尖指甲仿佛在一瞬间就从他那茸茸的猫爪里冒了出来。
差不多有十厘米长的指甲,虽然不算太长,但却足够弥补它那小短腿的缺陷。
只见二花的脚趾就跟抽筋一般,微微的动了那么两下。
原本已经贴上他头顶那几根长“刘海”的“木棒”,骤然间转了一个方向。
三十度角有章程的那么一偏。
“啪嗒”
“木棒”直接栽进了二花的前爪上,不过这家伙也是个奇葩,直接利用它那尖锐的指甲穿透了“木棍”。
咋咋呼呼的就在半空中耍了起来,一根“木棒”被它晃的上下翻飞。
“猫妖?”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二花突然有了一种威胁感。
爪子一收,“木棒”顿时掉落。
“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二花已经跟离弦的箭矢般蹿回了凌染的身边。
只是对方出手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一道黄色符纸朝着凌染的脚前飞了过来。
凌染眼角眯起,脚背伸进二花的腋下微微一挑,这只胖墩墩的花猫借力跃起,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凌染的里。
不过它受了惊吓的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
凌染鄙夷的低头瞟了它一眼:能耐?
二花知道自己怂了,顿时委屈的朝她喵喵的叫了起来,还挠了几下她的手指。
“放肆,你竟然敢对老太太动手?”
闻言,凌染抬头看了一点掉在地上的“木棒”,那是上等紫檀木做的拐杖,是属于老人家的物件。
不过凌染并不在意这东西属于谁,只是——
她抬头看向那个对她说话的女人,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他是我的人,要打,轮不到你们。”
祁霆屿的眼瞳猛地一睁,长而浓迷的睫犹如蝶翼颤动了几下——
也许是这话占有欲太强,一时间竟然令众人有些反应不及?
此刻宽厅之中的人并不少,除了坐在正中间的那位白须白发的老者之外,他的左右两边各有六张太师椅。
上面分别坐着男男女女,不过都是老者,须发皆见斑白,年纪起码都在古稀。
而这几位老者的衣着也算整齐,都是长衫、道袍,看着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可内里有几分本事就要再说了。
还有几个年纪稍轻一些的,都是站在一旁,十分规矩。
只是这些人的年纪也已过了知天命。
所以这里的人应该都是祁家的长辈了。
而在这么一群长辈面前,凌染说出了这样的话,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祁霆屿,此刻的神情也龟裂了。
她可以不要脸,可他……还想……要点。
“凌染,你能说话了?”
看着这些人诧异的目光,凌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能说话?
之前祁霆屿也因为突然她能说话……说她骗人?
难不成……她之前不能说话吗?
凌染不动声色的说道:“我醒来之后,就能说话了。”
刚刚对凌染发难的女人,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特别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祁霆屿,这脸上的怒容更是变得阴沉起来。
“霆屿,你知道?”
祁霆屿看了一眼凌染,眉头微蹙——
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也是……今天早上知道的。”
而且还是在警察局里。
“一醒来就能说话了?这么巧?那医生怎么说?不会是因为脑袋动了一个手术,所以连哑巴都能治好?”
“胡说什么?小染能说话那是因祸得福,老天眷顾。”
这声音她听过,是刚刚骂过祁霆屿的那道声音。
凌染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中间老者右手边第二张太师椅上坐着的女人。
这女人也是古稀的年纪,鬓角花白,笑眯眯的眼角出现了细细的皱纹,而她的脸上肤色不算白,可是这个年纪却是一点斑都没有。都说美人迟暮是一件憾事,可是这个老太太的身上却有着一种经历沧桑的波澜不惊。
听她这么一说,凌染一时间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来,小染,让看看,你的伤都好了吗?”
凌染目光带着些许疑惑,脚步也不由的停在了原地没动。
“妈,你不要在被她骗了,她之前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哑巴。怎么可能是因祸得福呢?还有,她现在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是什么地方?她竟然将猫妖这种妖邪的东西带来这里,这丫头根本没有把祁家放在眼里。”
看着面前这个跟疯狗一般“狂咬”自己的女人,凌染可以感到深深的敌意。
不过她倒是不急着解释什么,目光在对这女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翻。
这个女人看着……很“特别”。
凌染所想的“特别”就在于这个女人的衣着:并非道袍,并非长衫,没有宽袖,没有丝绦。穿在身上不宽大厚重,却是窈窕纤细。跟其他人的衣着对比起来,她看着多少会令人感觉到有些格格不入?
“母亲不要生气,这猫是我让她带进来的。这只猫虽然开了灵智,但却没有作恶。”
母亲?
听见祁霆屿的称呼,凌染眉头微微扯开了那么一点。
这个女人是他娘啊?
柳席卿似乎没有想到祁霆屿会为她辩解,“霆屿,你说什么?你让它把猫妖带进来的?她不懂规矩,难道你也不懂吗?”
“我看不懂规矩的是你。”
这回没等祁霆屿说话,刚刚那个老太太再次发声了。
那威慑力的声音响起,气势不怒自威,直接压制住了柳席卿。
一句话说出去更是震的满厅的人都消了声。
“妈,您现在还要护着她吗?您难道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她一直都在欺骗您。”柳席卿清楚老太太的脾气,可是因为这个女孩她没少吃亏,可是依旧改不了儿子的结局。这口气憋在她心里如鲠在喉,哪怕会触怒老太太她还是说了,“还有,祁家议事厅是什么地方?岂是她可以这般冒失的将这些邪祟的东西带进来的?妈,如今各位长辈坐在这里,更是不容任何人冒犯祁家的威严。”
凌染看着那个老太太——
所以这个人就是祁霆屿的奶奶?
祁老太太一听这等振振有词的话,淡淡的笑声在静谧的厅中响起,“你也知道如今各位长辈都在,他们还没有说话,你就在此言之凿凿的说这些,这就是柳家教你的规矩?”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当中,说话的女人是祁霆屿的奶奶没错,但也是祁家现任家主,实打实的祁家嫡系。
而且虽然身为女子,祁家老太的威慑力却是不容置疑的。
可柳席卿虽然嫁入了祁家,却终究还是一个外姓人。
这种场合说来,还真不是她能说话放肆的地方。
就算柳席卿不甘心,还想顶撞回去的时候,可在她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生生的拉了回去。
祁霆屿立刻朝老太太躬身行礼,“这件事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我这就让人把这只猫和这只……喜鹊给送出去。”
喜鹊?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凌染的左肩上,而凌染也从进门开始就发现这些人好像对她肩膀上的小家伙很感兴趣?
似乎他们也没有见过喜鹊?
祁霆屿回身看向凌染,轻声对她说:“让人先把它们带下去,一会儿你再去接它们。”
他的话音刚落,凌染肩膀上的喜鹊突然拍动着它那黑色的羽翼朝着前面飞了出去。
众人的目光带着一抹惊讶,顺着喜鹊飞的方向看了过去,一只手举在了半空之中,那手指瘦而长,呈现出枯槁之态。
不过小喜鹊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那只手上,“啾啾,啾啾啾……”
听着它急促的叫声,这只手的主人缓缓地开口说道:“不急不急,慢慢说。”
白须白发,一身白袍。
说话的人正是端坐在宽厅中间太师椅上的那位祁家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