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吕滔正在客房内思量下一步的调查计划,忽地听到了敲门声。
他下了床,发现客房门后多了一张纸条。
捡起纸条,打开房门,他只看到一个匆匆下楼的背影。
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一盏茶后,有辆马车经过客栈门口,跟着走。
落款一个“友”字。
这个“友”,肯定是蒋全友的留名。
吕滔和蒋全友的那次商谈内容,城卫衙门不可能知道,所以他不必对这张纸条生出疑虑。
“如果蒋全友会出卖我,出卖黑虎门,我早该出事了。”
吕滔站在窗边等了一会儿,没多久,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来。
那马车的车帘上,写有“天武祠”三个大字。
这个世界的牛车,拉车的是蛮牛,拉着马车的自然是马,不过这里的马和地球上的马也不同。
这边的马,浑身雪白却有一圈圈黑纹,脑袋生有如虬枝般的角,体型更像是地球上的麋鹿,被称为角马。
角马的个头不如蛮牛,但力量与之相仿,而速度则比之快很多。
一匹角马的价值,比一头蛮牛要贵十倍不止,寻常人家使唤不起!
吕滔迅速走出客房,下了楼,跟上了那辆黑色马车。
有人在跟着他,应该是城卫衙门的高手。
他并不担心,不仅因为穿着金蚕衣。
对方本就怀有顾忌,不敢当众对自己下手,如今自己跟着天武祠的马车,对方更不敢乱来。
当这辆马车驶入北城,吕滔的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先去城卫衙门要人,再去城主府告状。”
吕滔能听出,这是天武祠的那位老司礼的声音。
现在就去告状?
没有确凿证据呀!
不对!
这老头怎么能把自己的声音,直接送入我的耳朵里?
难道……他已凝炼出了神识?
对,只能是这样!
在黑虎门内门,吕滔听说过,比大武师更强的地武者,有个“印堂通识”的修炼阶段,这个阶段的武修便有神识。
所谓神识,就是灵魂力量升华后,自我意识外放的产物。
“难怪这老头能活一百多岁,原来是地武者境界的强者!”
吕滔刚刚平复心情,那老头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又神识传音说:
“到窗边来。”
吕滔依言而行,快走几步,来到了马车左侧的窗边。
黑色的窗帘被掀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隙,吕滔看向马车的车厢内部,只是一眼,便险些惊呼出声。
在车厢里面,他不仅看到了那位老司礼,还看到了几个应是处于昏迷状态的人,其中就有王海。
除了王海之外,其余之人也有让他眼熟的。
比如一位穿着黑色布袍的壮汉,此人正是昨晚袭击过他的人,也是之前在客栈对面的茶楼里负责盯着他的人。
比如一名精瘦的青年男子,此人是那家客栈的伙计。
比如一位个头不高,身材却异常壮实的中年男人,此人留着一脸大胡子,在这个世界的吕滔记忆中有关于此人的印象。
这个大胡子壮汉是李金锤!
还有一个胖子,同样正值中年,吕滔对这个人非常陌生。
天武祠的马车,自然要往天武祠而去,老司礼让他开始行动,他不必继续跟着这辆马车。
在一个十字路口,吕滔改变了行进路线。
一边向城卫衙门走,他一边暗暗佩服黑虎门的办事能力。
他甚至能猜到,真正负责办事的人是蒋全友,天武祠的老司礼则负责解决最后一步。
蒋全友为了不影响莺歌苑的生意,多半是从头到尾都不会出面。
吕滔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考虑得不够周全——
如果黑虎门只为了他的家仇而出手相助,只需要控制住李金锤即可,为何还控制了更多的人呢?
他很快就醒悟过来,黑虎门是有意把事情闹大,而自己其实是黑虎门放出的一个诱饵。
黑虎门要的是一举扳倒城卫统领,从而重创七星宗在三湖城内的势力!
一个鲍凯犯案,若是实在保不住,他的统领姐夫肯定会推说不知情,撇清干系。
“黑虎门故意放我在三湖城走动,为的是诱使那位城卫统领刺杀我,把他拖下水!”
“事实证明,老子的到来,真的令对方乱了方寸,让黑虎门有了可趁之机。”
吕滔心知自己被当枪使了,不过黑虎门这么做,毕竟也确实帮到了自己,他没什么可怨恨的。
哪怕自己差点被毒死,差点被那把利剑削下脑袋,黑虎门早料到他可能会死掉,他也不好责怪黑虎门的大佬们。
这种事情,看破也不能说破,大家是互相利用而已。
……
……
去城卫衙门要人明显只是走个过场,吕铁匠夫妻已被毁尸灭迹,城卫衙门肯定交不出人来。
一名城卫衙门的管事接见了吕滔,此人声称吕铁匠一案已然盖棺定论,纵然是吕铁匠的儿子来了,也无权提出质疑。
吕滔则说,依照池国律法,就算自己父亲真的犯了罪,被处以极刑,自己也有权为父收尸,更何况自己母亲不该死掉。
“你的父母皆是主犯,而且拒不认罪,态度顽劣,他们死有余辜!”
那位管事冷笑着说道:“再说了,他们皆是畏罪自杀,我们城卫衙门并没有杀他们。”
“该不该杀且不说,是被斩杀也好,是他们自杀也罢,他们的尸体呢?”
吕滔追问。
“你父母在城中并无亲友,你也没有回来,我们没义务一直看护着他们的尸体。”
那位管事淡然答道:“数日无人前来收尸,我们只好将尸体烧了。”
“我想看看我父母的供词笔录,还有你们城卫衙门下令拘捕他们的正式批文。”
“我刚才说过了,已经盖棺定论的案子,不容置疑,没有上司衙门的命令,我们不能给你看这些文书。”
那位管事的回答听起来是滴水不漏,实则是利用衙门特权弹压普通民众的一种傲慢。
此人的种种说词,显然是经过一番商榷的。
吕滔知道,继续纠缠下去没有意义,便离开了城卫衙门。
接见自己的那位管事的一番答复,并非没有丝毫破绽,不过吕滔不想在这里将之指明,那样只会让对方在正式打官司之前想好辩解之词。
正午过去一个时辰,吕滔来到了位于三湖城中心区域的城主府。
池国律法有明文规定,各地方的城守大人不仅管辖区政务,还兼管辖区军务,官阶比城卫统领高半级。
吕滔要状告城卫衙门,必须要来城主府,由城守大人负责审案。
若他对城守大人的最终判决不服,才能去到郡城越级告状。
在城主府的大门外,吕滔见到了一个代写状书的摊位,想到自己并没有准备状书,当即坐在了摊位前的一张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