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桢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看见的是大气的雕花木床,头上隐隐作痛,不知道这是在怎样的环境里,于是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没有死。
那么,自己是被谁救了?
叶桢掀开被子坐起来,大约是昏迷了很久,又在河水中泡了很久,与身体之间还无法很好的协调,低头看看,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
头还隐隐有些痛,叶桢推开房门,明媚的夕暮便射了进来,令她下意识地伸手遮挡了一下,这是木制楼房的二楼上,从门口看出去,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水中没有鱼。
有人的脚步声从楼梯处响起,叶桢下意识地看向来处。
青衣墨发的谢永暮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走上来。
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被他救了。
原来,那个时候救我的人,真的是他。
谢永暮见着叶桢已经醒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心知王五今日的作为已然让她怀疑到自己的命令。所也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将汤药放在了桌子上,示意叶桢将它喝掉,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伤情累多……”谢永暮,你真的救了我两次呢。
欠你的,真的越来越多了……想着,还是端起了桌子上那碗冒着热气的中药,小心地吹了吹,一饮而尽。苦涩的中药便一下子灌满了喉头,叶桢神色却没有任何改变,如同喝下去的是普通的清水一般。
“公子……”这是,二狗的声音。
叶桢没有回头,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楼梯发出蹬蹬的声音。
跑上楼来的二狗还没站定,便关心地问着叶桢:“公子你没事吧?”
叶桢摇摇头:“这里是哪里?”
二狗听到叶桢问自己这里是哪,心下一喜:“这是今日用公子给小人的银子买下的宅子。”想着自家公子见到这么符合他要求的宅子,应该会赏赐自己什么的,便下意识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然而……满头青丝过腰,白色的裹衣垂地将叶桢精致小巧的玉足巧妙地遮挡了起来,双手负在背后,显得气度非凡。整个身体在夕阳浅浅的照耀中,显出温暖的眼色。仅仅是背影,便是如此风华绝代。可是,这身形,明明是女人。二狗突然想通了为什么在他眼中高高在上的江月白公子会在短短两天内和自家公子,不,小姐成为知交好友。这般的风华,怕是大多数世人都将折服罢。
“小,小姐……”被叶桢是女人震惊到的二狗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叶桢听见二狗的声音,暗自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刚才那人是谁?”
二狗见叶桢转过了头,清秀的脸上一红,只好挠挠头,极为不好意思地说:“这宅子就是他卖给我的。”
叶桢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夕阳。
谢永暮,我该如何待你。
派人杀我,却又来救我……二狗见叶桢不说话,想着今日谢永暮尽心尽力地帮叶桢,不由得急了:“谢公子可是一直守着您呢,因为不知道您什么时候醒过来,他隔一会就去帮您热药呢。”
一直守着……叶桢突然想起了自己地衣服是换过的,一张本来是淡然的俏脸没由来地红了。为了不想让二狗看见自己脸上地异色。叶桢只要摆摆手,让二狗退下去。
本来对口中中药没有什么感觉的叶桢,终还是感觉到了一丝苦涩。
谢永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会忍不住,不想离开你的阿……中午时,二狗便看见了谢永暮神色焦急的抱着浑身湿透的叶桢找到自己的样子,也想过了他们两人必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过,为什么都是男子呢?难道,我家公子真的爱好男风吗?直到刚才看见自家公子穿女装才明白,原来自家公子是女人,所以在住在凤栖楼那两天对总多美人没有丝毫的冒犯,所以……谢公子才会那么心疼地看着自家公子,大约是,喜欢自家小姐的吧。
一转角,二狗便看到了靠在墙上的谢永暮。
谢永暮手中把玩着手上的短笛,对二狗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意外,连头都不抬,俨然将二狗当成了空气。
二狗见到前后反差这么大的谢永暮,也不在意。只是淡淡地提醒道:“谢公子,如若你喜欢我家小姐,就应该自己和她说清楚。”
谢永暮看着面貌清秀的二狗,笑了笑:“我不喜欢你家小姐,别误会。”
“嗯?”二狗很不解,明明看见了他那么在意自家小姐的阿,为什么会说不喜欢呢?
但是谢永暮却是没有解释,而是再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桢所在的地方,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二狗想不通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看见谢永暮的离去也没有挽留,而是径直往厨房方向走去,为叶桢准备晚膳了。作为一个仆人,二狗显然是很明白自己的本分。
站在楼上的叶桢看着谢永暮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有想上前将他抓住的想法。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放下。
自己和谢永暮,何时变得这么陌生了。
自己其实是很想听谢永暮解释王五的事的,但是叶桢也是一个聪明的人,谢永暮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去问。只是在心底,有了一丝寒意罢了。
“被心上人怀疑的滋味不好受吧。”一脸笑嘻嘻的梦生站在谢永暮的面前。
谢永暮皱了皱眉,不再看面前爱作弄人的梦生。
梦生见谢永暮不搭理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笑了笑,神秘地凑到谢永暮的耳边说:“她最近和江月白走得很近哟。”其实我还是觉得江月白比你好,江月白多可爱阿,任我调戏,不像你,一个表情可以保持一整天,似乎我欠了你银子一样。
谢永暮闻言,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抓住梦生红色的披风,问到:“你怎么知道?”
梦生得见谢永暮脸上的表情变了,一脸正色地说道:“本姑娘算出来的。”说着还掐着手指,陪着她眼睛上面那诡异的红绸,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然而极为熟悉谢永暮自是不会信她的理由,但是从梦生口中说出的情报倒是可以信赖的,于是谢永暮也没有再搭理梦生,从凤栖楼三楼纵身跃了下去。
梦生见到谢永暮来去都采用爬窗跳窗的方法,脸上布满了猥琐至极奸笑。
适时,梦生的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梦生听见敲门声,一下子收住了脸上的笑,而是挂上了属于大家闺秀的温婉之笑,便走去开门。
“梦生呐,你不知道姐妹们有多想你。”为首的赫然是当日的青楼花魁潇潇。
梦生侧身让她们走了进来,莺莺燕燕声音环绕,湖绿或白皙或淡红色的衣裙飘飞其中,本是冷清至极的房间一下子有了生气。
“梦生,明日可就是花魁大比了,本来自你走了之后我便没有什么把握的。”首当其冲的潇潇巧笑嫣然,“现在我可有胆气了。”
一旁的其他女子也在一旁附和着。
“就凭着梦生姐的歌声我们凤栖楼也定当拔得头筹。”
“是啊是啊……”
梦生不着痕迹地往众位姑娘身上蹭了蹭,心中暗爽道,真香。却还保持着衣服大家闺秀地样子,微微俯身:“有劳各位挂念了。”顿了顿,对着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衫地女子说,“念荷,你能帮我写写曲子吗?”
被点到名的女子也没有什么讶异,只是走到笔墨纸砚处,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看来应该是极为熟悉梦生要做什么。
梦生向念荷点点头,众佳人自动分开一条道,梦生从中走了过去,抱着琵琶便低低地唱了起来:
看落花飘,听杜鹃叫,一片片是惊报,一声声是警告。
看落花飘,听杜鹃叫,似劝说觉悟呀!青春易老。
人生过隙驹,今日朱颜,明日憔悴。
人生过隙驹,今日繁华明日非。
花落人怜,人死谁悲?花落人埋,人死谁瘗?
叹落红之漂泊,感人生之须臾。
看落花飘,听杜鹃叫,一片片是惊报,一声声是警告。
看落花飘,听杜鹃叫,似劝说觉悟呀!青春易老。
人生过隙驹,今日朱颜,明日憔悴。
人生过隙驹,青春一去徒伤悲。
女子略带清冷的嗓音配着低沉的琵琶音,此时倒真的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房间里的女子们显然已经被这声音征服,皆闭口不言,认真倾听着这绝妙的乐曲。
一曲完毕,过了许久才有人回过神来,陆陆续续地发出赞叹之声。
“还是这般好听,梦生姐好厉害。”由衷的叹服。
梦生摇摇头,不够,还是不够,水准还未到。不过她没有将自己心中想的和众人说,而是转向念荷,问道:“念荷,写完了么?”
念荷抬头,白皙的额头上有一层薄汗,她却也不曾拿出随身携带的香帕,只是点头:“幸不辱使命。”
说完便拿着手中的薄纸上前来,交给了潇潇,上面赫然是梦生手中弹出的曲谱与歌词。
“那明日的曲子,这可就定了。”
“嗯。”
花魁大比,不知道我能不能查出更多有用的消息呢?
梦生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