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由远及近,轰隆隆的将已经沉睡的大地惊醒。天边不断亮起的闪电犹如一道道飞舞的银蛇,在夜空之中,将黑云照亮。紧接着,便是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声音由小及大。刷刷的将树叶都冲刷得微微颤抖。屋檐蓄满了一盏的雨水在这个时候便从檐角顺流而下,最后从青石板路一层层的流淌下去。
叶桢冷眼看着窗外未曾停歇的雨水,听着头顶不住的轰隆隆声响,无言的将一杯美酒又送进自己的喉,透窗而来的闪电银光将她白皙的脸庞衬得有微微的瘆人。若是有人推门进来,保不齐便会在这样的风雨交加之下,将她误认为女鬼之类的东西。
梦生和道天歌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去了,连张泽羽也已经离开。
叶桢看着手中见底的酒壶,看了一眼在红烛萦绕之下,显得越发温暖的重重帷帐,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便将壶中最后的美酒一饮而尽。随后起身,走到了床边,深吸了一口气,便褪下外衫,轻轻的躺了上去。
她今夜是新娘。
若第二日没能出现在新床之上……指不定外界怎么穿她和苏子意之间的风言风语呢。所以她最终思蹙了一番,还是与苏子意躺做了一起,只不过……她未曾与苏子意共用一****被罢了,而是抖开了另外一床,披到了自己身上。
大概……他是真的,不会来了吧。
这是叶桢昏睡过去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丑时。
屋内的红烛大多已经燃烧殆尽,只余下一桌的烛泪在红木圆桌上腻着不肯化去。大红的双喜字依旧贴满床头柜角窗沿。外面的雨声渐渐的小起来了,但是还依旧能够听到树叶抖落雨珠的声响。
这个时候的苏府,已经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公鸡打鸣声响之外,便再无其他的响动了。
新房里,苏子意已经从昏迷变做了昏睡,透过他平和的呼吸声可以感受出来,他如今已经安然睡下。一旁的叶桢呼吸声倒是极浅,教人分不清她究竟是睡……还是没有睡。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窗外,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闪现出来,隐约可见那人身上的狼狈。
那人伸出被雨水完全淋湿,而显得湿漉漉的手,将新房的门轻轻推开。一张因受凉而略显苍白,却依旧不掩俊朗的脸便由此出现。
谢永暮。
他……终究还是出现了。
他随手将自己衣衫之上的雨水微微抖落,便抬脚踏进了屋子。湿透的衣衫将他的身形完完全全的勾勒出来,这两年的帝王之位,并没有让他的身形走样发福,透过湿透的衣衫依旧能辨认出那令女子血脉贲张的身形来。
他看着四周红烛满屋,看着无处不在的大红双喜,神色有些冷漠。一步一步的走向正中那被重重帷幕遮掩的床第,湿透的脚尖在华贵的正红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污浊不堪的脚印。
伸手,苍白却骨骼分明的手掌便将那道火红色的帷帐掀开。
入目皆红。
绣满鳳鸾的大红被祳,针脚细密的鸳鸯头枕,还有……相互相互依偎的两位新人。
谢永暮脸色一白。
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吗?
他的手掌颤抖着,想要触摸叶桢熟睡的容颜,但是下一刻,却还是在她的下颔之间停顿。右手轻扬,撕拉一声,便将一旁帷幕上的锦绣鸳鸯帷帐给撕了下来。随后便又再次伸手,那撕下来的帷帐如同长了眼眸一般,便将叶桢的身子连着她身上的锦被都一并给包裹了起来。
深悉一口气,便将叶桢给抗到了身上,随后踏步走了出去。
丝毫不曾顾及……外面始终未曾停歇的雨水。
这个时候的叶桢终于是悠悠转醒了,但是没想到醒来便感觉到自己被人扛着前进。而且……还能感受到从天上不停滴落下来的雨水。身后那红色的屋子离自己是越来越远。
叶桢一愣,紧接着便看向那人的侧脸。
但是苦于夜色深重,而且雨大如珠,叶桢只能是瞧见那人被雨水沾染而凝结到了一块的黑发,瞧不清他的面容。于是她的手脚便动了起来,狠狠的击打着扛着自己的那人的后背,想要从他身上逃离。
“别动!”低沉的男声从耳边传来。
叶桢怔住。
这样的声音……
即使在梦中已经熟稔,也在心中默默的想念过千万次……但是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声音,却依旧让她安静了下来。身后的光亮越来越远,但是雨水却越发的大起来,将叶桢裹着的锦被都淋湿了去。
连着她的青丝都凝结成了一块。
她突然想到另一个不好的猜想。
微微闭眼,便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救你走。”颠簸之中,那人的声音及其不稳定,听起来似乎在天边,但却依旧是清楚,而曲折的传入她的耳中。
因为着上下的颠簸,叶桢强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继续接着问道:“你的国呢?”
“不要了。”
叶桢听到这话,身子似乎微微的有些颤抖。随后她半阖了双眼,将身子的位置微微的调整,似乎想要让自己更加舒服一些。这样的动作被谢永暮给感受到,他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叶桢便从肩扛,变成了横抱。
叶桢抬头,这才看清楚……谢永暮如今的样子。
一袭教人分不清到底是黑色还是紫色的玄服因为雨水的冲刷而紧紧的贴合在他的身上,隐隐约约还能瞧见他前襟的肌肉。墨发也凝结在了脸颊的两侧,脸庞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是却依旧不掩盖他的俊朗。雨水顺着他刀削般的脸庞顺流而下,落入麦色的锁骨,最后混入早已被雨水打湿的衣衫。
叶桢的眸中……随后便出现了泪珠。
这样的他……
还是谢永暮么?
本来方才听见他的声音,还有他的回答,便已经认定了,这人绝对不是他。因为……自己所认识的谢永暮,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而将天下抛弃?当初他信誓旦旦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自己至今都记得,至今都将他那番话隽刻在了骨骼之中……
“九儿,我便挑明了说吧。我可赋你情深,也会予你一世恩宠,为你戴上那凤冠霞帔,送你坐上那万千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但我却不会为了你放弃了这锦绣山河。这样的恩宠,你要,还是不要?”
但是如今……
他却真的……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抛弃了,只身来到了燕京……真的是为了自己吗?
叶桢不敢确定。
于是她沉默了。
身边的景物不停的在向后倒退着,如同白日里自己嫁过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倒退一般。大雨磅礴,但是叶桢却感觉不到寒冷,而是在他的怀中寻了个安稳的位置,像极了那些世俗的小女人一样,靠在她的爱郎身上。
沉沉睡去。
谢永暮的薄唇微微的抿着,他看着在自己怀中的叶桢,神色却有些冷漠。
没过多久,他终于是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座似乎是有些荒废的寺庙,抱着叶桢在门口转了几圈,发现并没有什么人之后,才闪身飞掠了进去。
在后院寻了一处还能住人的厢房,便踢门进去,将叶桢给丢到了里面的床上。随后转身,将门给紧紧的关上,随后欺身上前,口中似乎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女人!”随后,便朝着叶桢狠狠地吻去。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叶桢才从昏睡之中转醒,哪里料想到一醒来便见着了欺身过来,面色似乎有些奇怪的谢永暮。一看他神色,便知晓了他的打算。一慌,便从身边随意寻了个什么东西,朝着谢永暮的额头砸去。
同时,口中大叫道:“你发什么疯!”
谢永暮却是避也不避,任由着那东西砸过来。
额头被砸出了血痕他也不曾躲避,只是上前,将缩到一角的叶桢狠狠压了下去,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大胆起来,薄唇也超着她啃咬而去。丝毫不曾在意……努力挣扎的叶桢。他此刻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我的女人!
唇间的柔软在瞬间便被人破坏,叶桢只觉得自己的唇是在被什么野兽所撕咬,下一刻便察觉到了舌尖的腥甜气息,以及……在自己上身柔软处作乱的那只手掌。
叶桢脸色一白,便要反抗。
这样的谢永暮……不是她要的那一个。
但是紧接着的缠绵,她却是察觉到了那人滚烫的额头,和口中一直未停止的话语。她强忍住想要将他推开的不适,终于是将面前人口中的话给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是我的女人……
这是我的女人……
这!是!我!的!女!人!
心底的柔软一下子便被触及了。
看着他神智不清的样子,叶桢心软了。
罢了……就当是,最后一次放纵吧。
自己……终究也是别人的人了。况且,自己的身子,不早就被人破了吗?只要是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的吧。那一次,怎么能算。
谢永暮……过了今夜,你我……便天涯自此不相问了吧。
叶桢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头,轻轻的,将自己脑后的凤冠给拆了下来,随后,又伸手,将自己的衣衫尽数褪去,一身明媚,满眼柔情的看着面前的人。
见着他笨拙地想要脱去自己身上的衣衫,却无力的样子,叶桢微微的吃笑。便又伸手,将他的湿透的衣衫给褪了去。轻拥上前,在男子的耳边低语呢喃道:“永暮……请用力的疼爱我吧。”
神智不清的某人似乎是听懂了这一句话,在下一刻,便将叶桢给压倒了僵硬的床板之上,伸手摩挲着她诱人的红唇。
谢永暮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是因为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叶桢透过屋外的闪电看着自己身上遍布的吻痕。理智开始慢慢的回归,最终苦笑了一声。
看着面前昏睡的谢永暮,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此前察觉到的高烧似乎退去了不少,便强忍着经人事而不适的身子,从墙角寻了干燥的柴火,为他点燃,想着为他驱散一些寒冷。
洞房之夜……
终究,还是你的。
叶桢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寅时了吧,这个时候赶回去……若是小心点,大概还是来得及的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谢永暮,为自己穿戴好一切,便转身离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逃了……